【BLEACH同人】曇花 藍染X一護 2006-2008 鮮網連載,已集結成書,完售。
性描寫有,慎入。
09
「--讓我見他們!!」
一見到銀白髮身影出現,少年像是看見曙光般地喊了出聲,等待已久,像是完全顧不得自己一樣的,擅自牽扯傷處從椅子上撐起。
雖然早就料到他有這種反應…市丸銀闔上門望著眼前少年,現在的他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的差異--雖然烏爾奇奧拉和薩爾阿波羅留下了記錄,那個在黑崎一護體內的另一個自己,不過據他們的說法像是虛從內心衍伸而出的,變成一個獨立的存在。
應該是經歷了浩劫的少年,此時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眼睛裡頭只盼望一件事情。
「讓我見茶渡他們…銀……!」一護有點艱難的起身,他很虛弱雖然沒什麼明顯外傷,但是像力氣被抽乾一樣軟綿,大概是被替換了身體所以造成疲憊感吧(因為白崎的戰鬥方式超越了人類極限),棕瞳隱藏了各種情緒,期盼、焦躁與不安……以及害怕。
他待在這裡這麼久,這麼多個時日,他是和他們一同進來的,但率先進了虛夜宮的只有黑崎一護自己,像是被遺落下來的人單獨隻身一人,他一直無法忘懷的,他人。
那是他想見的人。
關於他一直等待的人…
「你這是在拜託我嗎?」銀笑了,這孩子的語調沒有絲毫「拜託」的意味。
少年沒有說話,垂下了頭。
拜託人該要有拜託的態度。
「小一護…你要知道上面的人可是在生氣呦?如果我又擅自放你出去的話……」吃虧的可是我呢。
藍染在生氣,這是前幾日醒的時候就知道了。
男人的怒火似乎沒有平息,據說想要晉見的破面都被排除在外,原因不外乎入侵者還有第八刃的自作主張以及隱藏在體內白崎的力量。
不過詳細情況一護也不清楚,因為藍染並沒有來這裡,如果能見到藍染的表情他可能會更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
銀說了,「很糟糕呢,因為把虛夜宮弄得亂七八糟的。」
藍染他…還在生氣嗎?
少年的棕瞳像是在隱忍什麼一樣,擰起了雙眉,宛若盼望的神情展露在他的臉上,非常脆弱不堪地,微抬起頭來望著眼前銀白髮的男人。
少年恍惚的嗓音迴盪在狹小室內,他喚了他的名字。
「銀……」
竟然用了那種表情呢…犯規了吧?
這樣子讓他怎麼拒絕呢?
根本難以忽視,這種模樣簡直就像他單方面在欺負他,市丸銀盯著黑崎一護勾起往常微笑,妥協了。
是另一個地牢,和之前關了烏爾奇奧拉和葛力姆喬的地牢不同,但事實上地點就在那棟的旁邊而已(旁邊有另外的地下出口),同樣是漆白色長廊但待遇完全與之前那種白牢籠不同。
明顯的是關了囚犯的地方,走過一間間牢房充斥了虛的吼叫與氣味,不得不讓一護擰起了眉。與其說是虛還不如說是低等的怪物,長有兩丈高的裂嘴犬撞擊著欄杆,『碰碰』的發出刺耳聲響。
不知為何,一護無法移開他的目光,那鳴叫不絕於耳。
「…不要不專心喔?一護小弟。」
「啊…喔……」
銀輕聲在耳際訴語著,
「一不在意小心被吃掉喔……」
少年不自覺輕顫了一下順便冷瞪了市丸銀一眼,這裡和關破面的牢籠很不同,突然明白了…這裡非常下等……
「喂,你再過去一點啦--」
「擠死人了…!」
「不要擠我啦……」
從盡頭傳達過來的喧鬧聲,引起了少年的注意,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當看到那熟悉人影的時候黑崎一護喊了出聲--
「茶渡…石田--」
最遙遠的牢房關了他熟悉的人,幾乎是用衝了過去氣喘吁吁地抓住欄杆,突然被搖晃震動的牢籠裡頭的人猛烈抬起頭來,注視這個外來者。
一護定神一看才發現茶渡和石田還有兩隻奇怪的破面…全關在一起,不難想像他們剛剛到底是在吵什麼了。
「…一護?」
些許被頭髮隱蓋了面容,茶渡泰虎從假寐中驚愕地抬起頭來,在恍惚的目光中瞥見了白色身影,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白色的,白色的破面裝……那是--但那聲音那張臉孔的的確確是他們所認識的萱草髮少年。
「黑崎?」原本跟沛薛和咚德恰卡在吵架的石田雨龍也跟著回神過來,…是、是一護嗎?
簡直不可思議,完全沒想過黑崎一護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你沒事嗎?一護…」
像吃了定心劑的茶渡盯著眼前人,聽著少年青澀的嗓音突如其來地感到安心了……一護嗎?
沒事就好……
「不要問我…!!有事的是你們吧--」隔著牢籠蹲下望著他們,黑崎一護不自覺握緊了欄杆,一定發生了什麼…在他昏倒之後,他能想像在場的破面為了制服他倆花的氣力,他望著茶渡裂傷的手臂和石田包裹纏繞的傷口,兩個人的手腕都銬著金屬鐵鎖,只要一動鐵鐐就會發出清脆摩擦聲響,他們現在是囚犯的身分。
凝視著他們的傷口……少年的眉頭越皺越緊,「你們……還好嗎?」滿溢胸口的情緒快衝破心中了,只不過是隔了一個月卻好像隔了世紀沒見到他們一樣。
「還有哪裡受傷--」
「他們有幫你們治療嗎?!」
「有是有……」
還真激動啊…
「好久不見啊,兩位。」
「…市丸銀--!!!」
另一名從髮稍至全身衣物都是一切淨白的男人,那是他們所知道的尸魂界的叛變者。
為了緩和少年的情緒,市丸銀從少年的身後走出,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自從在尸魂界瞥過兩人後就再也沒見過了,不過看茶渡泰虎和石田雨龍的態度,大概了解這兩個人現在一定很不想看到他吧。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目瞪口呆,已經比驚訝再更驚訝了…
「…」
聽到這話語的少年停頓了幾秒,睜大了瞳孔洋溢著兩人所不能理解的不明情緒,緩緩吐露了話語。
如果是銀的話…
「銀…」
「……是沒關係的。」
背對著少年聽著纖弱的嗓音,市丸銀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那是什麼意思呢?代表他在少年心中是個特別的存在嗎?
「黑崎,我一直想問你。」
「你的衣服……」隨著石田雨龍的目光,少年瞥了自身衣物,被點名到的少年手指不自覺揪緊,像被刺穿一樣的心情。
一直很掌握重點的石田雨龍,那是他一直所在意的部份,白色的破面裝象徵了叛變,但看少年也完全不像自願的樣子。
「你加入他們了嗎,黑崎?」
驚愕地望了眼前人。
那雙眸子讓他不自覺的感到…害怕。
「沒有……」
嘆息般地吐露聲音,少年淺棕色的眼睛洋溢著不安情緒,游移不定,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的定位在哪裡。藍染說了『不加入並不代表他不在這裡』,加入…指的是必須戰鬥流血流汗輔助最上位者才叫加入嗎?
加入…「那是不可能的。」
少年沉思了一下,瞳盼閃爍了亮光,給了兩人明確的答案。
「是嗎?那就好。」
沒有對少年剛剛那個疑惑想太多,石田想到了另外一人。
「對了,井上呢!?沒事吧--」
「…井上她很好。」過的,還算可以吧?
要不然要怎麼解釋呢…
在後頭的沛薛和咚德恰卡吵吵鬧鬧地問著「喂雨龍他就是那天那個人嗎」、「怎麼看起來差這麼多啊」未免也差太多,跟那天那個暴虐的人比起,意外的更…皺起的眉頭看起來一臉兇像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不適感,反倒是說話態度比想像中的柔和一點。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吵…」無力的斥喝著,今天他已經講了這句話不下百次。
真的是應證了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這句…!
「啊啊啊可是現在被關在這裡怎麼辦啊,妮露搞不好在哪裡大哭要我們去找她--」
「等等…!」他說什麼--
「妮露…」
那個破面的名字,…該不會這麼巧吧?他們就是妮露一直在找的人?
「你說妮露嗎?」
「啊?」
就連茶渡和石田都抬起頭來望著少年。
「你們該不會是那個咚什麼……沛……什麼的…?」少年驚訝地站起身,顫抖的指著眼前破面。
「是咚德恰卡和沛薛真沒禮貌不要亂改我們的名字!!」
「你認識妮露嗎?我們找她好久--」
果然…
是……
一護望著兩人點了點頭,「啊啊…認識啊…」另一種層面來說是自己把她帶進來的,其實是自己連累了她…「她是在這裡。」
很想說出「她沒事的」,但話卻哽在喉嚨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我…」市丸銀望著黑崎一護的背影微微瑟縮著肩膀,非常艱難握住拳頭的模樣,很奇異地好像把責任一股腦地往肩膀上扛的感覺。
不用想也知道少年的眼睛透露了什麼…「--是我帶她進來的,抱歉。」
「什……?」
為什麼突然道歉了…?
「一護…」茶渡仰頭望了少年的姿態,那時在現世自己和井上受傷時露出的模樣。
銀瞇起了眼睛。
這個孩子…明明就不是這樣但吐出口的話語卻反了調?
一護深吸口氣抬起頭來望著眼前人,喚了兩個人的名字--「茶渡、石田。」
「…你們不會有事的。」一定,一定不會。
☉
煩死了…!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不論黑崎一護走到哪裡都伴隨著更多使他無法忍受的注目禮,靈壓和私語無間斷地讓他很火大。
尤其是當一護走到哪都伴隨著十刃公然挑戰的靈壓撼動,刀刃的摩擦聽得他雞皮疙瘩了起來…
簡而言之就是,不論走到哪裡都有人要找他的麻煩就是了--
「煩不煩啊你們--」
萱草髮色少年怒瞪著不要命的虛和破面,拿著斬月大吼。
不過沒有破面敢靠近他,幾乎是隱身在黑暗中蠢蠢欲動著,就像在他方圓五十尺的距離來回踱步,徘徊著卻不接近。
一護青筋浮上,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始終搞不懂為什麼這些傢伙要這樣糾纏自己,明明那天跟十刃對打的是白崎不是嗎?…再這麼下去先會被逼瘋的是自己吧…!?
「一護小弟很火大啊…」
「廢話…!!」
至少有一半破面們抑制虛的本能原因是銀白髮的男人存在,以保護者的姿態跟隨在黑崎一護的身邊。
望見那個市丸銀,就好比直接看見藍染本人宛若令牌一樣…那個人下達了命令。
有句話叫做旁觀者清。
銀是從頭至尾看得最清楚的人。
那個孩子完全不知自己已經處在巨大牢籠裡頭被鎖鏈緊緊捆綁著,風暴已經被開啟。
那次事件過後讓少年的地位有些改變,他的存在比起先前更為敏感,他們注視著他對於他感到好奇,無關性命問題;要不是上面人的命令緊緊地束縛著他們,大概會想要嘗試去拉扯少年的鎖鏈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拖行吧!
「--藍染大人說了無論是誰都不准見他。」被冷冷女音的破面排除門外,萱草髮少年一陣錯愕的眼看大門被闔起,這些日子以來這些接待的女侍幾乎是倚著門縫和他說話的,態度嫌惡地就像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等…」伸手話都還沒說完就硬生生地被關在門外。
「混帳…!!!」
「……可惡……」
不知吃了幾次閉門羹。
「…那該怎麼辦呢?」銀在後頭無關緊要地說著。
「一護小弟還真執著呢…」
煩死了…
有人不肯見他,那個人迴避他,連一眼都看不到……出乎意料的令人焦躁。
雖然他的確是為了茶渡和石田的事去找藍染,但更讓黑崎一護感到不耐煩的是藍染難得的完全不與給他任何回應,連聲應答都沒有,就像投入湖底的石子一樣無聲沉淪,事情擱著比什麼都要難熬。
尤其你們這群傢伙一直跟我說他在生氣他在生氣,但根本見不到我哪知道他在氣什麼啊…!?
「啊…一護小弟……」
在市丸銀的一陣驚呼當中,少年擰眉像是下定決心似地轉身碰地踹開大殿的門,因為他們都知道大殿的門是不會鎖的,只要被允許了想要晉見就可以晉見,石門像被破壞似地門扉晃蕩著。
只不過銀根本沒有料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做--「正如你所見,不關我的事。」銀雙舉手掌示意,對著正坐遙遠位置上男人這麼說著。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東仙的刀架在自己頸子上,少年停止動作更擰起了眉頭,眼角餘光瞥向藍染方向,男人沉穩地聲音像是在笑,緩和地訴說。
「沒關係的,東仙。」
「是。」
為什麼擺出這種表情?還說了「沒關係」這種話?矇眼男人倏地刀刃從黑崎一護的脖子上移開,幾乎無聲無息地收斂殺意了,東仙要這個男人是為了虛圈的王者而活的,像少年這種不禮貌的逾矩動作稍惹怒了他的樣子。
不過少年並沒有把心思放在東仙要的身上,棕瞳直白地瞪著坐在那邊輕鬆枕著下顎的男人,些許憤怒地低喃了「藍染…!」
「注意你的措詞,黑崎一護。」
「…」
「什麼事?」像是毫不在意地,藍染舉手要其他侍者通通下去,態度像是早就預料到的模樣,琥珀色瞳孔盯著眼前人,黑崎一護毫不懼怕他地朝他方向邁進幾步。
還敢問我什麼事--
你這傢伙明明就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來的…!!少年壓抑自身怒氣一字一句地開口了,「藍染…。」
「你想把他們綁在這裡到什麼時候?」
銀退到距離東仙幾步後邊點的位置,安靜地注視著兩人。
哎呀,竟然一見面就開始衝突了…雖然這可能是那個人預料中的事,不過,一護小弟未免也太不會保護自己了。
這種說話方式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不過這樣才像你……
藍染意指他在自己身旁坐下,少年瞬間明白他的意思飆高臉頰溫度。他才不幹這種事呢…!搞得好像他是他的誰一樣--
一護沒有移動腳步,跟當初比起來他已經不這麼懼怕他了,更何況心中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處理,藍染沉穩地嗓音打落在石造殿內,沒有任何情緒的樣子。
「…你是指誰?」
絕對是故意裝傻……少年這些日子瀕臨的界限已經到了極點了,大聲吼道--
「我是指茶渡和石田…!!」
「你不要跟我打馬虎眼,已經好幾天了,讓他們走…!」
「…」銀擋下了東仙欲上前的腳步,毫無情緒地瞇起眼眸對男人笑了一下,低聲說「藍染大人並沒有反對喔」示意他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呢,雖然兩人對於黑崎一護這麼不怕死的行徑感到訝異,單方面的像是少年向男人宣洩情緒那樣,兩人還是偋住氣息等待那個人的回應。
藍染先是停頓了一下,接著換了手枕著下顎,食指和中指勾在下唇位置輕微摩擦,讓少年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他的指尖。
那種感覺……曖昧得可以,雖然根本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而萱草髮的少年在今天第一次被叫喚名字,「一護。」
「…」
「你是在…」
「要求我?還是命令我?」
少年睜大淡色瞳眸瞬間理解了男人話裡的意思,不自覺地惱怒氣來--
「什…」
什麼…
「…我沒有!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如果可以他就衝上前去狠狠揍他一拳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這個傢伙難道想要裝傻完全當沒有這回事嗎?黑崎一護有點艱難地吐出字句,意外地情緒有些微弱被動搖了,雖然眼前男人毫不在意的樣子。
「…你說過會放過他們的…」
當初,他們的協定,藍染的確答應了他。
因為這個允諾,他們之間不正常的肉體交易才得以持續下去,就是因為這樣他才甘願待在這裡這麼久……
當初自己不反抗的原因也是這個…但是……
這孩子的表情是…
感到挫折嗎?
就像深深受到傷害那樣的,淺棕眸子裡展露了痛楚。
藍染起身面對少年,幾乎是比自己再高出一個頭顱,黑崎一護必須仰頭才得以正視男人的臉,雖然只是幾天沒這樣和藍染面對面接觸,但這次沒來由感到陌生,少年的身軀正微微顫抖著;藍染很清楚那種反應,那是當初,從雛森桃與日番谷冬獅郎身上可循的,竭盡憤怒般地顫動著睫毛,少年訝異地睜大眼睛愣望眼前男人,微啟的唇瓣已經說不出話語了。
「你…」你是這麼看待許下的諾言嗎?藍染--
「我是答應過你什麼呢?」
「……」
少年沉默不語,底下的拳頭收緊,緊緊擰著,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裡面,從銀的角度看去能見到血絲沿著指節縫隙溢下。
「我從來沒答應過你,我說過的是『你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我說過好或不好兩個字眼嗎?應該沒有,一護…你要知道背叛與信任如同表裡……」
就如同他對尸魂界所作的一切那樣--
輕聲在少年耳際邊囁語,熟悉沉穩聲音輕地噴灑在後耳位置,藍染的磁性嗓音異常刺耳。
「而你的相信一文不值……」
「你……」
「藍染…」
無意識地喚出他的名字,少年覺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望著少年幾乎是倉皇地奪門而出,頭也不回地推了門就往外衝出去,市丸銀在側邊目送著白色背影逐漸變小,還以為他會惡狠狠地對藍染的話還以顏色呢。
但那個孩子只是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像迷途的羔羊。當初這個孩子應該不是這樣的,如果是當初的他或許會貌似兇狠的大吼回去;就像原本他們所料想的那樣,或許真的被改變了……就算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不過那個孩子再怎麼頑固畢竟不是石頭,更何況他面對的人情況特殊……
不過看起來真的很痛的樣子呢,那個表情。
「啊…真狠心,跑掉了喔。」銀回望向藍染,褐色髮的男人沒有笑意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靜默地注視著門的位置。
市丸銀喃喃地說了「真可憐」,像是在對空氣詢問事實上對象是那個男人,銀瞇起眸子裡透出虹的色彩。
「--所以,這樣好嗎?」
對於那個人的話。
覺得像是被狠狠地碾過似地剿死,在那個瞬間覺得無法呼吸似地,藍染的聲音沉穩又飄忽迴盪在自己耳邊 ,衝出那道厚重的牆面後才開始大的深呼吸、吐吶氣息,他沿著牆面緩緩滑下身軀,蹲坐在地板上無法站立,且覺得腦子一片混亂。
「…」
所以,是我錯了嗎?
是我的錯嗎……?
黑崎一護,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沒錯、那個人根本沒有答應過自己什麼,簡單的幾句話卻讓他徹底閉上嘴,不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那個人從尸魂界叛變的時候就該知道了不是嗎?就算說謊、欺騙什麼的,那個人根本不會說出真話--更何況是對他,那個人一直充斥著謊言,早該認清的不是嗎?
…不過自己、應該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啊……?
早就知道不該相信…
但……
為什麼,會感到如此的……
「啊--」一陣小而尖銳的女音從遠方響起,熟悉的身影晃出現,叫做妮露.杜的破面一如往常朝少年方向衝過去直接摟了他的頸子,緊緊黏上少年的肩膀,削瘦的身體被小孩的摟抱衝擊震了一下。
「發現一護了…!!一護、一護、一護--」孩子像是很開心地叫喚著少年的名字,她是唯一被藍染允許跨進虛夜宮居留的低等破面,少年沒有抬頭望她,持續保持靜默。
「…」
「啊咧?一護?」
察覺到眼前人的不對勁,嬌小的孩子逐漸地安靜了,要她閉嘴是很不容易的事,不過因為某人根本沒有回應她,平常像這種時候應該大吼「不要吵我啦」這樣的啊……可是,現在…妮露睜大了淡藍綠眼睛發出疑問,抬頭順手擰了少年的面頰。
「一護。」
「…一護……你怎麼了?」
你在生氣嗎?還是……
望著少年逐漸擰起眉心,一雙棕眸快要擰出水似地,瞳孔漲滿了情緒,夾帶著憤慨有點怨懟味道,但是表情又不像…
「啊啊啊你流血了…!!」
自從到這裡以來一直受傷的右手,因為必須鎮壓自己的動怒所以擰成拳頭變成一種習慣了。
每次遇到受壓迫的情況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候,這隻手替代了很多東西,當心被破壞時需要的東西,和破面交鋒的時候,和藍染……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用力得像是要把自身骨頭給捏碎,如果捏碎了就好了,但自身意識又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妮露用小小的手指攤開少年的手掌,還算毫不費力的讓一護把手指鬆開,自虐性的掌心中間有細微凹痕,指甲痕跡中滲出血絲溢流而下。
「好像很痛……」這樣要不要叫井上織姬幫忙看一看啊……或許對一護來說只是小傷啦……
妮露差點跟著少年擰起眉頭,雖然只是個孩子,一護另外一隻手枕著頭顱,將前額的髮撥開,任由妮露.杜像好奇寶寶似地翻轉他的手指;對黑崎一護來說她不只是個破面,妮露也不認為一護單純只是個人類。
看著他那樣夾帶了些許心痛味道,好像能切身感受他的痛楚似地。他知道妮露在關心他……但……
「沒……事…」
怎麼樣都笑不出來。
再怎樣唇角都勾不起來,該振作點吧……你是在沮喪什麼,黑崎一護…?有什麼好沮喪的,這種事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我沒事……」
真的……
「黑崎一護。」
一個不熟識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或許是陷入自己思緒中完全沒發覺,等到反應過來才感覺到席捲過來的靈壓,強烈的靈壓讓旁邊的孩子輕微顫抖,少年急忙地站起身,妮露小小的身軀緊抱住他的腿,一護下意識地把妮露擋到後面。
「……!」
是十刃…!見過的……
是個身材非常高大壯碩的男人,膚色非常黝黑,第七刃的佐馬利.路魯只是很冷靜的望了少年一眼,表現的像是正巧經過這條走道那樣。
少年原本一觸即發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這傢伙的氣質感覺並不像其他人那樣,雖然靈壓強大但威脅性不那麼壓迫,就算有危險他也有刀,黑崎一護瞪視著眼前高大男人,試圖表現毫不畏懼的樣子。
「做什麼…?」
「你就是黑崎一護?百聞不如一見。」
「第七刃的佐馬利.路魯。」
「…」少年皺眉,只是把妮露擋得更死,男人望著他的舉動覺得有點詫異。
這個人……
「你是死神嗎?」
「嗯,算是吧。」雖然只是代理的。
這種早知道的事情幹嘛還問呢,少年緩緩嘆了口氣,聲調很緩慢。
「我告訴你,我現在不想跟你打…」
況且妮露還在,如果把她給牽扯進去就不好了。
妮露.杜細小的手指揪緊少年的白色褲角,偋住氣息睜眼望著眼前男人。
望了少年一眼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樣子,沉重的嗓音緩和地打落在走道上,簡直像是中國武俠小說裡頭的人物,也很像僧者,「不必拔刀,正如你所見我只是剛好經過而已,更何況藍染大人有下過命令不准動你。」
「…別跟我提那個人。」少年咬牙別過頭去,壓低音量。
可惡…他現在最不想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一、一護?」察覺到身旁人異樣的嬌小孩子抬頭望了黑崎一護略低下的臉,有一點擔憂的樣子。
「……」
隨著談話沒來由的心情些許平靜下來,少年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逐漸的,黑崎一護皺起的眉頭漸緩和一點了,但還是與穿著道服的破面保持些許距離。不過自己本來就處於劣勢,因為是緊貼牆面的,為了預防對方動作像是豎起全身毛髮似地戒備,破面們有沒有戰鬥意圖很明顯,就算眼前人毫無殺意,但或許是被隱藏了也說不定。
「死神,給你一個忠告。」
「雖然你是闖入者但完全不屬於這裡,你的血腥味太濃厚了,不要放任著傷口在這裡晃來晃去,你的血和骨肉對我們都是很好的糧食。」
竟然可以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
從遙遠,空氣中嗅得到絲絲甜香,像蠱般搧動心智那樣的無法克制,某些罪惡的東西正蠢蠢欲動著。如果被襲擊了,或許連肉帶骨,血被吮得一滴不剩,最後是魂魄跟著被吞食。
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意外。
「…這就不需要你的操心了。」一護冷哼。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人到底在說什麼,畢竟看過太多次他太了解了,更何況某個銀白髮的男人有意無意很愛提醒他,黑崎一護下意識地隨著對方話語握緊右手的拳頭,想把被自己弄傷的手給包覆起來。「…」
「幹嘛?」
「…你在看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
淡棕瞳被那雙意味深長眼神注視著,少年像是忘了自己處境似地不甘示弱瞪視了回去,毫不畏懼的模樣,佐馬利看著他對於這個人心中有個底譜了。證實在破面之間的傳言了,市丸銀帶回來的死神張狂的可以,甚至可以說是野蠻--
「所以不要因為你的特殊身分而自以為是了,死神。」
什…什麼?
「我沒有……!」
少年那一瞬間感覺到被污蔑了,皺眉慌忙地脫口而出--面對對方幾乎有點像是藐視的目光,直白的,黑崎一護覺得難以忍受甚至有點慌張,這些傢伙…不難想像在虛夜宮他們(指破面)是怎麼看待自己存在的,但當下他覺得必須替自己辯解些什麼,「我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一字一字,少年瞇起瞳眸咬牙艱難地吐出話語。
「…」
……這個反應是怎麼回事?
這人的反應出乎意料…………佐馬利感到有些驚訝。
但他的驚愕也只是在下秒便收進眼底了,硬要說的話,這個少年…正確的年齡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小孩,在這裡除了出生不久的汪達懷斯以外,任何破面或虛都活得比他長久。對於他們而言,黑崎一護的生命就像脆弱的螻蟻,是死神亦是人類,無法饒恕的是那種身分擁有了足以影響十刃戰力的強大力量。
不過那種眼神…就好像單純對自己說出的話語感到憤慨一樣,純粹到不可思議…
「為自己辯解嗎?就算這也不能改變現況,身為死神卻大剌剌地進出大殿,為上面的人造成困擾,…你的所作所為、和存在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
所以呢,那又怎樣?
一護皺眉,幾乎無法忍受似地,簡直故意要和他犯沖,今天聽見的任何一句話語都很刺耳 ……
「而這些只不過是忠告而已 。」
破面擺出了怎麼說你也不會懂的表情。
完全不想再這裡耗下去似地,高大男人轉身準備背離而去。
「你……」太過份了吧--
「不要這麼說一護-- 」
根本聽不下去,一直躲在少年身後小小的孩子衝出來,面對面和男人起衝突,完全顧不得自己只是低等破面甚至沒什麼力量。
在少年驚愕之際,妮露.杜用她細緻尖銳的嗓音用力吼道:「一護他從來沒有那樣想過…!!」
幹嘛說得好像都是他的錯…?
「妮露……」少年試圖把她給拉回來,睜大了瞳眸不敢置信,小傢伙卻像連甩都不甩豁出去似地,妮露.杜完全站到黑崎一護的面前,對著是自己好幾倍身高的男人大喊著。
「你、你不了解一護幹嘛這樣說……你根本不認識一護不是嗎……」
這邊的人總是什麼都不懂就妄下斷言,針鋒相對的矛頭一直指向一護,完全氣不過似地無法忍受對方這樣直白地批評她心中的那個人。
「一護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少年擰眉面對妮露說的話感到訝異,從心底緩慢升起莫名其妙的酸楚,孩子生氣大吼完用手指拉扯少年的褲腳,簡直快哭似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黑崎一護護衛似的把她撥到側邊。
望著嬌小孩子,佐馬利停下腳步了。「妳…」
「妳是破面不是嗎?」
「是、我是啊……妮露是破面沒錯……」淺藍綠瞳連眨兩下示意自己振作點--才不會屈服呢…
「那為什麼要捍衛死神?」
卡在這兩者之間,死神與破面的關係絕對是無法親近妥協的,是天敵、畢生的敵人,亙古來永恆的關係。
「身為下等破面的妳應該可以理解我所說的意思吧?虛圈是個保護屬地,因為藍染大人存在,但只要下了現世,為了覓食,只要一閃眼就有可能被死神給解決掉,吾等同胞多少葬送在死神的手裡,妳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
面對男人質問的目光,妮露.杜用力的點了點頭「嗯」,那是趨於現實與殘酷之間的分界。
他們再怎麼飢餓無論如何都需要魂魄,需要靈子就像萬物需要生存下的依據一樣,死神是牠們食物鏈的一環,是掠奪者,無法原諒也無須忍受的掠奪者。
但重要的是……那個人是特別的……
小小身體深吸了口氣,妮露對著眼前人大喊--
「但不是這樣的……」
「妮露……對妮露而言一護是死神是人類還是破面都無所謂--」
「重要的他是一護啊…!!!一護就是一護……這才是你們不懂的……!!!」
就像藍染大人對於虛圈一樣的…無可替代……
「妮露…」少年驚愕地望著憤怒吼道的孩子,連對方都傻在當場。
高大破面沉默冷靜地注視著妮露.杜,「妳……」
「…?」
『很像我熟識的某個人…』突如其來的想法,這孩子的眼神和很久之前他所認識的某個人很像。不過不是被放逐了嗎……?那個人就此消失在虛夜宮……
不過在下一個瞬間又被自己這種毫無根據的想法給否決掉。
黑崎一護把嬌小女孩攬在腿側邊,抑止她再繼續說下去。
「不要說了,妮露…」
妮露.杜不明白地抬頭望了萱草髮色的少年,黑崎一護擰起的眉頭和眼睛滿溢了情緒,像要說什麼似地無法開口。
妳說得沒錯……像這樣子,我怎麼可以這麼軟弱……!!
「我們走。」拉著孩子示意要離開,少年毫不畏懼地望了佐馬利一眼,經過破面身邊時目光澄澈慎重地說了,「你們要搞清楚……」
「沒有必要的話,我是不會戰鬥的…!」
我從來沒有蔑視生命、從來不為了戰鬥而戰鬥--
我從來沒有……!!
要戰鬥的決心的話,是花了多大力氣去決定的,他使用斬月是因為有使用斬月的理由,斬月應該也能了解,就算這迫使他繼續脆弱下去,但--
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保護而保護……
那都是初衷,支持自己繼續下去的依歸。
☉
「你說關於什麼呢,銀?」等待許久藍染才終於回應,之前的面無表情像是在沉思,雖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真是的……這些人怎麼都這麼言不由衷?
銀白髮的男人在內心嘆了口氣,唉唉一護小弟還真可憐吶--
「沒事。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已經放他們走了?」
藍染沒有說話,只是勾起唇角微笑了。
在那之前,前幾日。
從寬廣沙漠的上空往下望可見到緩緩移動的黑點,狂沙捲起被風吹拂劃過耳際凌空作響著,在通過穿界門奔跑的兩名人類,一個巨大的空洞顯示了空間的不穩定,突兀地在上空中開了一個裂縫,在超越人高度的縫口旁市丸銀站在旁邊等待接應,是為了阻止爆衝出現世的虛和破面。
等到他們離開,裂縫將會永遠闔上,這也是為了靈子成份和破面及死神不同的人類特地準備的。
「準備好了嗎?」
「不要用那種眼睛瞪我嘛…」做這種事也不是我自願的啊……兩名人類面對著皮笑肉不笑的銀白髮男人,像這種人根本無法相處,個性根本無法和正常人相同並論反反覆覆地像狐狸甚至蛇蠍的感覺。
裂縫靈子不穩定地發出啪啦聲響,從洞中白光映照在銀的身上,使得他一身飄忽的雪白。
「哎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有機會的話會再見面吧--」
「對了,要好好感謝一護小弟呦。」
「…?」
必須懷抱感恩之心才行呢……畢竟他為了你們……
「拜拜囉。」
…捨棄了某些東西。
「…不對勁。」怎麼想都不對。
石田雨龍陷入自我思緒而喃喃自語著「這沒有道理啊」、「這太奇怪了,為什麼藍染肯放我們走,而且還送我們回現世?」
「…」面對黑髮少年的詢問,茶渡泰虎沉默不語。
誰知道呢?
但總覺得有巨大陰謀在醞釀著,散發出不幸的味道…
在穿界空間奔馳著,目的是往他們熟悉的居住場所,望著身後空間逐漸闔上這種情況和在前往尸魂界的時候似曾相識。
大概是特地為了他們身體製作的空間吧(畢竟人類身體並不像死神或虛),以致於不會被碾碎,不過應該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要放逐他們應該有更輕鬆的方式。
當市丸銀隻身一人來到地位卑賤的下等地牢,一身純白服飾和那個地方一點也不搭調,突兀得像誤闖的侵入者。
「嘛,藍染大人大發慈悲說要讓你們回家呢!」
不過放他們回去,很快地,馬上就要開戰了喔……雖然那是遲早的事。
什麼…兩人當下第一反應驚愕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說放就放?
早就知道他們會這樣感到訝異了,銀直接了當的說出理由。
「因為留著你們也沒有用。」
「……」
但還是難以置信……
「為什麼不把我們殺了?」以對破面殘暴的印象來看,事實應該是如此才對。
尤其身為虛圈領導者的藍染,要捏死他們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銀白髮的男人瞇起眼眸,露出不明白、甚至有點感到啼笑皆非的表情,什麼死不死的……這些孩子也太天真了一點吧?
「這種事還是不要亂說比較好呦,更何況真的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們死去的話對我們更是沒有任何好處。」如果真的死去了,那個孩子會崩潰吧……
回想起市丸銀的這些話語,有太多謎團了--
黑崎體內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藍染會答應他放他們走?
還有「感謝」是什麼意思?
還有令人在意的,黑崎一護在這裡存在的地位……
很明顯的他和井上是不同等級的俘虜,既有護衛(指市丸銀)還可以在虛夜宮內亂走。
就之前十刃的說法黑崎在這裡的存在非常特別,但井上和黑崎都是穿著破面裝的,也是硬性強迫被歸納在虛圈的另一種手法,就尸魂界的那些死神一定無法原諒這種事情。
不、一切都不對勁--
「…黑崎面對藍染的態度也很奇怪……問他,他什麼都不肯說……」
所以突然明白了,那時候他說「一定有辦法的」是什麼意思。
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根本無法知道--
以黑崎一護的個性會說出那句話同時也代表了有百分之多少的把握吧?他不是信口開河的人,預料中的口吻像定心咒般地,略帶苦澀的澄澈眼睛同時也帶了出乎意料的堅毅,他們所熟悉的少年會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大概就是內心有重大轉變時候。
…這個人做了什麼決定、有什麼依據才讓他這樣說?甚至連傷都治好了,讓兩人幾乎是毫髮無傷地離開了虛圈,來來去去被拖行了超出一個月的時間,進了虛夜宮和出去意外地比他們在虛圈沙漠流浪的時間還要短暫。
而在出去之前見了井上。
「茶渡、石田同學…!」
驚訝地望著許久不見的同班好友甚至可以稱為夥伴,井上織姬倏地站起身,洋溢著滿腔胸口的情緒讓她錯愕在當場,在離去前被帶來治療,東仙 要駕著刀在側邊待命,像探病那樣的只有短暫十幾分鐘的會面時間。
很快地少女展露出他們所熟悉的微笑,雖然看起來像是在逞強一樣有點悲痛的感覺,非常安慰的口吻喃喃念了「太好了……你們沒事……」
真的是太好了……
據說是井上織姬專屬使用的房間,一切如同虛夜宮的純白色,比想像中的還要好了點至少能保證她並沒有受到虐待,最突兀的大概是窗子上牢牢鎖住的鐵欄杆。
「這樣可以嗎?」
少女摸了夾在髮旁的六花,用了回歸能力治療他們,望著被破面砍傷的刀口緩慢癒合了,井上織姬才鬆了口氣。
「這樣就好了吧……不會痛了吧……」
望著兩人伸展手腳,石田雨龍把之前在牢裡和黑崎說過的話和井上闡述了一遍,順便提了一點之前破面之戰的事情,織姬雖然大概知道有這些事,當初清楚地感受了靈壓波動,但實際聽見狀況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事實上那兩人也只有見過黑崎那一次而已,而後來根本沒有機會再見到。
「這樣啊,黑崎君這樣說啊…」
垂下長睫覆上眼眸,以那個人的個性的確……
讓他們走--
「井上妳知道些什麼嗎?」
面對黑髮少年的問話,井上織姬有這麼一瞬間睜大了明媚的眼眸,愣了一下,有點心虛地說道:「…不…不知道呢…」像那種事,就算真的知道也不能說吧……
「但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一定要走…」少女抬頭語重心長地,琥珀眸子散發出光芒。
「不可以留在這裡…也不可能的……」
緩慢搖搖頭,井上織姬望了石田一眼又望了茶渡一眼,從高大少年遮蔽雙眼的髮中能感受到他隱藏在內心的情緒,雖然一直沉默不語;但一直以來默默地關注黑崎一護的就是他了,如果就這麼丟下黑崎同學不管,他一定不能接受吧。
「茶渡同學…一定很擔心吧……」
「…」
「井上…」
「你們必須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行…走了,我們才有出去的可能……我相信浦原先生不會坐視不管的……」
就算尸魂界視他們為叛變者也沒關係,織姬纖細女聲細微地像是在顫抖,提醒自己振作。如果是當初,自己可能會害怕寂寞地哭了出來吧,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太多意外的意外,她和黑崎,還有闖入的茶渡和石田--
井上織姬鄭重地一字一句說了,眼神透出當初少年向他們保證的相似情緒。
「放心好了,我和黑崎都不會有事的。」
「所以放心的離開吧……」
因為那個人,是不會對他怎樣的--
☉
手指暫留在瓷白茶杯上,很明顯的幾乎像是僵掉,因為手肘不小心推阻,旁邊的茶壺倒臥一灘熱液沿著桌面溢流而出,坐在旁邊的妮露.杜發出細細的尖叫聲,「一護--!!」
那可是……很燙的啊…!!
不過那人卻沒什麼反應似地,心思專注在別的地方。
「你…說什麼?」
萱草髮的少年則是整個呆滯住睜大眼瞪著市丸銀,妮露小小的手掌握住黑崎一護的手指趕緊把他的手給移開,要不照他這麼發呆下去不燙到脫皮才怪。
因為打翻的茶水,室內頓時瀰漫了清幽茶香。
像是早就預料到少年反應的男人悠然說著,「他們已經走了喔。」
…走?去哪裡--
無聲了解少年的疑惑,那眼神中帶著期盼的樣子,卻又恐懼。
是在害怕什麼呢?
無視於少年反應,市丸銀接續下去說了。
「藍染大人讓他們回到現世去了。」
「……」
面對著敘述無關緊要事實的銀白髮男人,黑崎一護不解地望著他,雖然感覺像放下心中一塊大石,一瞬間像是鬆了口氣的感覺,瞪視的眉也緩和了起來,雖然還是睜大了眼瞳隨後皺起眉頭,一護倏地直接站起身,難掩心中驚訝,卻強裝鎮定的樣子。
「一護…」妮露跳下椅子,揪著少年的褲管,眼神有點不安,小小的指尖抓著白色布料。
妮露.杜淡藍綠的瞳大的仰望黑崎一護,很擔憂的模樣。
雖然不是第一次認為了--但市丸銀站在旁邊就能夠感受到為什麼破面和人類能夠這麼泰然自若地相處,那個叫做妮露.杜的破面特別的關注著少年,而黑崎一護接受了。
「目前」而言她的世界只有他是重要的存在,『每個人都必須捨棄什麼才會獲得想要的』,而那個妮露.杜也是一樣的。
必定是捨棄了什麼…
嬌小孩子能夠深刻感受到這些日子來,少年情緒的不穩定,甚至有點在…逞強的樣子。
但現在這樣完全感受不到黑崎一護在想什麼,很渾沌的那種,或許多少有點是因為知道擔心人的安危而感到欣喜,但是另外一半是……
「…」
「為什……」
像是喃喃自語,黑崎一護垂下眼眸視線不知望向哪裡。
但藍染…最終還是放他們走嗎?那究竟……
究竟是為什麼?
這些時日以來他想盡辦法見石田和茶渡都是無功而返,完全被隔絕了,和井上也是。
他也有段時間沒見到藍染了,藍染自從上次講了那句話後再也沒消息;就像刻意避開他似地,這段時間他完全不知道破面和虛圈的動向,而如果銀不說的話,他打算這樣一直隱瞞下去嗎?
--既然早就放他們離開,那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所以呢?」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銀?」
少年的聲音,悶哼出像在埋怨一樣。
雖然沒表露出來,但銀的內心是呈現些許訝異。
果然逼迫太久還是會反叛的……
「究竟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那到底是為什麼?
講的話有多少謊言?
多少又是真的?
我根本不想聽--
「…所以你們到底要我怎樣?」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你為什麼要告訴我藍染的事,我根本不懂、我和他的約定是實行了但那又怎樣--」
「我該感激他嗎--!?」
我……
幾乎是用吼的出來,被刻意壓低抑鬱的聲音,少年的眸子像是快要擰出水來那樣的不堪屈辱。銀卻只是輕輕地笑了,就像他往常那樣大的笑容。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真相?」
那種事情……
知道了又怎樣?
擰起棕眉,少年自顧自推開門走了出去,望著萱草色少年的行動萬分緊張的孩子,挨在少年身邊緊緊揪著白色下襬,死抓著不讓他離開,一護……
「一護…!!」
少年把門擋住,摸了妮露的淡藍綠髮搖搖頭,「抱歉,妮露。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銀沒有阻止。
迫使自己衝出房門後,才剛進入深白色的走道,高聳的牆面和天花板靜謐得讓他深切體會那個地方只有他活著,離自己房門沒有五十公尺遠,感受到一道靈壓。不熟悉的靈壓,不像十刃這麼強大,也不像那些侍者那般……
……誰?一個白色人影站在不遠處,因為太遠所以很模糊,走近後發現那個人甚至沒有自己肩高。
「你…是誰?」
一個少年,正確來說是外貌像人類十三、十四歲左右的年紀,鵝黃色髮臉上帶點雀斑如果不說他是破面的話絕對會誤以為是普通外國小孩,但事實上他有面具的象徵存在,萱草髮少年微微皺眉…好像有印象,但是……見過嗎?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整個站在走道的正中央,照近期經驗判斷,一定沒好事--原本想繞路往前走,但眼前人隨著自己踏出的步伐那個人也跟著移動了腳步,直白的眼神朝一護方向直視過來,毫無情緒的簡直像在放空;甚至說發呆也不為過,殊不知眼睛真的有在看自己嗎,微啟嘴唇像是要說什麼的樣子,但又靜止動作了好幾秒。
是怎樣?又不讓我過……
「…別擋路。」
「…」
沒回應,只是呆滯地用淺色眸子注視著自己。
「你……」
到底要怎樣?
「…黑崎一護。」一個聲音冷不防從背後傳來,聲音很熟悉,像預備好似地一個力道扳過少年的身軀,莫名其妙回過神來被一個力道衝到牆上,背部整個撞上冰冷牆面讓一護發出悶哼,好痛…!!正想怒罵是誰定眼一看驚訝的喊出, 「…!」
「薩爾阿波羅……!」
「好久不見了。」
哪來的好久,也不過幾天而已--
黑崎一護閃爍著驚愕目光,非常錯愕,基於上次白崎和薩爾阿波羅的對戰事件讓他對這傢伙有很不好的印象,幾乎全虛圈最不想遇到的就是他了…!
還想延續上次的事嗎?少年瞥向被撞在身後的斬月,完全被死抵著抽不出身,思緒跟著暗了下來……
「你,想幹嘛?」
「這是對客人的態度嗎?我只是有點事要找你。」粉色髮的破面傷勢似乎全好了,那天全染血的身軀已經恢復到往常淨白,沒有留下任何傷口,不過對少年的態度有些許不同了,比當初多了份慎重。
強勢著想要起身,給對方一拳,卻被壓緊地又撞回牆面。
「對了,今天還帶了新朋友…要好好打招呼才行哪,汪達懷斯。」
…名字是嗎?
被稱為汪達懷斯的破面叫喚到名字後才有點反應似地回過頭來。
薩爾阿波羅喃喃念著,不知在埋怨誰。
「哎,真是管教不佳……」
「不過他對你很有興趣喔。」
「…誰?」
指的是…這傢伙嗎?
「因為原本沒有要跟來的……」汪達懷斯眼睛直碌碌地盯著黑崎一護,跟著逼近了少年,被那種……毫無心機的視線盯著,卻讓一護沒來由緊張起來,比自己瘦弱的身軀伸出纖細手指似乎對自己的頭髮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做什麼……?」
「…」
「哇啊…!!」
一個天旋地轉視線馬上轉為仰視,劇烈疼痛在腦後震盪著,對方剛剛扯住自己的衣領把自己往下拉,加上薩爾阿波羅不知什麼時候放開自己讓整個背部狠狠地做地板接觸--
「你這傢伙 …」
「喂、你…不要壓著我給我讓開--!!」幾乎是趴到黑崎一護的身上,沉重隨著對方重量襲來,跨坐在自身腰際把自己壓在下面,手支撐著身後才不至於整個直接倒下去。
不過對方還是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般地一點反應也沒有,這點讓少年很惱怒。
「…喂!我在跟你講話啊!!」
這個破面跟這傢伙是一夥的嗎…!?
「問他也沒用的,這個孩子還不會說話。」
站在旁邊的薩爾阿波羅彷彿對少年的不自量力感到嗤之以鼻,悶哼的笑了一聲。
「不會……說話?」
黑崎一護喃喃的跟著念了,那傢伙…他剛剛說什麼?目光直視了正前方極度放大的臉龐,像一臉沒睡醒孩子的表情,毫無邪念。
「是啊,才剛『出生』不久而已。」
「也就是說還是個嬰兒…」
出生…
嬰兒?
雖然知道破面是崩玉創造的,但從未想過出生不久的破面是什麼樣子。應該說從未思考過這件事……
「不過,你也差不多。」
回過神來瞪視著薩爾阿波羅,可惡…
「你給我起來--」
背對著薩爾阿波羅,因為有上次經驗深沉的恐懼籠罩著少年。
破面有點陰冷的氣息噴在頸子旁, 刀子被卸下的聲響讓他升起絕望的感覺,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雖然眼前破面身材比自己小但鋼皮的力量卻不容小覷。
因為看過…只要一個小小施力他的手指就會斷掉。
「嗚…!」
汪達懷斯從自己髮稍開始觸及,似乎對黑崎一護頭髮的顏色感到不可思議,在破面眼中那種充滿光度的色彩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拉扯一護的頭髮沿著髮尾末端一直撫摸至臉龐,想確認是否跟他們一樣擁有一張人的臉孔。
或許最不同的是有暖度,身體是熱的……
「最好……給我滾遠一點……」簡直像垂死掙扎似地,棕色眸子閃爍著不安定。
人類……
沒有研究價值的人類,卑微又脆弱,但這個人體內多了不同層次的力量,甚至擁有虛與死神都沒有的爆發與學習力--
「你在害怕嗎?」
「很害怕嗎?」
薩爾阿波羅興味昂然的聲調興災樂禍,而金黃髮破面簡直像在檢視什麼一樣。
汪達懷斯的手在身上游移著,從臉龐到頸子,頸子到胸前,手臂、手指,腰…像第一次拿到什麼新奇玩具一樣,扳弄著少年身軀,破面的眼睛沒有任何思緒,感受不到究竟是快樂、還是什麼的情緒反應…只是感到好奇那樣把自己當做「物品」。
「你最好不要亂動,上次太匆忙了…」
後頸被按住,能間接感受到薩爾阿波羅的指甲微微陷入肌膚裡,刮勺開始沁血。
少年睜大瞳孔因為恐懼開始冒冷汗,他感覺到身體在顫抖,而且意志清晰得可以,每分每秒都過得很緩慢,為什麼這種時候還要害怕--
「不過大概也動不了,已經被注入了麻藥。」
「我需要取個樣……」
不要碰--根本喊不出口,破面冰冷的手指摀住了少年的嘴,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來。
「…嗚…」
害怕?
因為這種人…
因為這種人……--
「……!!!」他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人……
劇烈疼痛從身體上展開,金黃髮的破面操弄著自己的手臂,把他往反扭。
少年瞬間睜大瞳孔--連驚喊出聲都沒辦法,只是焦距因為疼痛而渙散了起來。
「…唔……嗚……!」
眼角迸出淚光,像無法呼吸那樣大的抽氣--
可惡……!
「…--」
不知什麼時候身上重力移開,瞇起的棕瞳閃過了某人的影子,抓住沒受傷的手臂被迫站起讓一護整個重力往前傾;迅雷不及掩耳的,那個力道讓少年一頭撞上男人厚實的懷抱,就剛剛斜眼瞥過的,某個人的出現--
藍染…--
「……!!」
「藍染大人…!?」
出乎意料地虛圈的上位者--藍染惣右介出現在這裡,黑崎一護已經驚訝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額頭抵著藍染的胸口,繼上次後幾乎沒再見過這個男人,對少年而言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雖然看不到臉但幾乎能想像藍染的表情,那副勾起唇角的笑意,目光卻向刀俎一樣犀利,男人緩和開口了。
「薩爾阿波羅,你有意無意挑戰我的忍耐限度,我可以把它解釋成你對我的成見嗎?」
「而且你擅作主張把汪達懷斯帶出來,是嗎?」
凌空劃破的沉穩聲音穩重地打落在空間裡,連少年都可以感受到氣氛中的變化,薩爾阿波羅的呼吸聲極劇加重。
藍染目光瞥向站在旁邊被東仙拉起身的汪達懷斯,破面一臉無所謂,似乎不曉得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情的模樣。
「不…不是的……」
動彈不得,東仙要的刀刃掛在薩爾阿波羅的脖子上,不知從何時竄到背後的男人,已經蓄勢待發地隱隱散出殺氣,只要藍染一聲令下東仙手中的斬魄刀就會使力,藍染琥珀色眸子半掩盯著粉色髮的破面,特有強大的靈壓撼動著地表,就像鎮壓葛力姆喬那次那樣,薩爾阿波羅明明身為十刃破面卻無法克制地全身顫抖。
那就是虛圈中唯一無法違抗的…男人…
「還是…」
「需要給你辯解的機會?」藍染勾起唇角的微笑很好看。
「…不…有必要會向您慎重且完整的報告……」冷汗不斷沿著下顎滴落。
就他們印象中男人的怒火,正在興旺地燃燒著,用力地抑制怒意。
「所以你是說這次行動…」
「沒有報告的必要?」
一字一句,將粉髮破面打壓致死。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那雙琥珀色眸子,光一個眼神就可以將他碎屍萬段……
「不、藍染大人……」
「藍染大人--!!」
「藍……」
「…」
絲毫得不到任何回應,藍染泛起溫和笑容,抬頭望向東仙 要的方向,對著盡忠職守的部下下達指令,「東仙,連同汪達懷斯一起帶下去…回頭再來處置。」
「是--」
隨著腳步聲離去的靜默,只剩兩人的呼吸聲迴盪在走道上,在靜謐的空間裡頭特別明顯。
少年竭盡啜泣的喘息,簡直像是被保護著那樣的,依賴著對方的體溫。因為方才被稱作汪達懷斯的破面折了他的臂膀,使得現在深深挫傷般地疼痛,一護咬著牙隱忍著痛楚,除了肉體上的痛苦,他現在想的是別的事情。
為什麼…
他真的不懂?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人而起,這裡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人而存在,難道他要為了他突如其來的施捨而感激嗎?
老是這樣反反覆覆、反反覆覆操弄別人--
而且用溫和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
「一護。」
「…」
當藍染把手掌放上他的後腦勺時,手指的暖意讓一護幾乎無法思考,心臟鼓動得劇烈。
被緊緊裹進熟悉的懷抱,黑崎一護想直接推開他但根本沒有力氣,甚至在被擁抱一瞬間他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
不要碰我…
想這麼大吼,但是最後只能溫吞呢喃出男人的名字。
「藍染……」
「藍染…」
被帶回來了啊……
「一護--!!」
隨著嬌小孩子的驚叫聲,目光打在推開門人的身上。
銀望著踏進門內的熟悉身影這麼想著,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藍染進一步動作。
不過,很仔細嘛…
被裹上藍染身上原本穿的外褂,男人的衣服披在少年身上顯得很寬大許多,是被抱著回到房間的,大概又受傷了吧。
原本蒼白埋在藍染頸間的面色,在面對外人窘態時瞬間染了不自然的緋色,望見銀和妮露的當下還真想找個地洞給鑽進去。
因為等待而焦躁不安的孩子從市丸銀的身後竄出來,望見藍染的時候也就瞥了這麼一眼,微微點頭致意,然後目光馬上轉到在意人的身上--
「呃,一護…一護……」
「你這個笨蛋!把我丟下跑出去,我好擔心你…!!」
皺眉了,黑崎一護從包裹的白色大衣伸出手腕,眼睛瞄了那雙淡藍綠的大眼,帶著哭腔的嗓音隱忍著,少年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笑意試圖讓孩子安心點。
「沒事,我沒事…」
不過看起來是沒什麼用的樣子……
「可是你在冒冷汗…!!」
妮露尖聲喚出,別想騙我--真是難纏…少年閉起雙眼,藍染感受到黑崎一護揪緊外褂布料的震動,青澀嗓音喃喃自語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沒關係……」
「…」
嗯?…出乎意料的,這孩子的情緒好像轉變什麼了?
簡直像虛脫一樣,當初的暴戾之氣被抹滅一半以上,跨過身長的斬月被藍染沉穩地放置在旁邊。
「怎麼又受傷了?請井上織姬來看看嗎?」銀挑眉,面對虛圈的上位者問話,雖然受傷是難免,更何況在這種地方,不過也是看傷勢的嚴重性了,藍染面對銀示意接下來的舉動,「…不用。請醫療侍者來就好。」
「知道了。」
「這個,我們先出去吧?何況當電燈泡不太好呦。」一把揪起纏著少年不放的嬌小破面。
小小身軀不安分地拳打腳踢著,可惡…一護一護…
「放開啦…放開…臭狐狸……」
「嗚…我自己會走啦…!」
一護……
妮露.杜朝少年望了一眼,露出擔憂的神情,少年向她示意「別擔心」,不到在場任何人腰高的孩子才露出甘願些的表情。
「更何況你們有很多話需要聊聊吧?」銀笑了。
黑崎一護白了市丸銀一眼,可惡…這傢伙根本就是在說風涼話嘛。
…甚至可以說在看好戲。
「…」
吵死人的兩個傢伙離開後,少年和男人緩和的呼吸聲在靜謐的室內顯得異常清晰,沉默無形發酵,如果是平常這種時候黑崎一護是絕對不會讓銀和妮露離開的,但不知怎麼搞得他一丁點力氣都沒有,全身無力的像個人偶。
不過藍染也很久沒踏進這裡了吧,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沒有再進來過了。
一護注視著藍染掀開簾幕的動作,背光的身軀讓白衣呈現身灰色,一種虛幻迷離的味道,身下是熟悉的柔軟被褥,墊被因為自身體重而往下壓縮,把自己放下的動作輕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在對待什麼易碎品那樣的小心翼翼。
少年有點詫異地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男人,支撐著他的身體斜傾倚靠立起的枕頭,將被子拉好覆蓋腰下部位。
逐漸地,身體被布料的柔軟給溫煦了起來。
在拉扯中少年悄悄冒出悶哼,皺起雙眉,「嗚…!」
藍染溫和的嗓音落在房間裡。
「手扭到了嗎?」
「…都是那個傢伙……」什麼…汪達懷斯的吧?
臉長那樣體格那樣,只是像玩玩具「喀」的差點把他的手給扭斷,如果再給他玩下去八成連腿都要報銷了吧。
「等會兒會有人來幫你包紮。」
執起少年的手指,從剛才的牽動後,像是要緩和他的痛楚似地靜止了動作,黑崎一護望著藍染的手指,心情有些複雜。這個人…到底在做什麼?
在……看自己的傷勢……嗎?
「…」
接著被檢視後頸的傷口,藍染撥開耳際後面的萱草色髮絲,男人的鼻息噴在頸後惹得少年一陣戰慄,不自在的眨了眨眼,那看起來像是指甲深深嵌入肌膚的傷痕,殘流著血絲。
是不難想像薩爾阿波羅要黑崎一護的血清做什麼,從傷口注入的少量麻藥足以讓少年動彈不得,藥性似乎對人體沒什麼大的傷害的樣子,只是單純麻痺身體並沒有參雜其他,所以意識是很清晰的。
不過還是需要檢驗一下比較好……
因為本身條件的關係,這副身軀,逐漸會變成虛圈掠奪的對象。
「你看起來很多話要說,一護。」
淡棕色目光直視著男人,比起當初他已經無所畏懼,因為直直盯著對方便容易發現那面帶含意的視線,不要裝作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心臟鼓動著,黑崎一護有點艱難地開口。
「你…」
「--你為什麼要騙我?」
到底為什麼要欺騙我?最不可原諒的…
「是嗎?」琥珀色眸子參雜笑意,並且用了「有這件事嗎」的語氣。
「就是!!」
明明就是--
那樣有什麼好處嗎?嘲弄別人很有趣嗎--?
「我在問你…藍染……!」
「你繼續亂動,會很痛的。」用手掌把少年急欲坐起的身體又給壓了下去,換來的卻是少年的怒視,連同聲音明顯的都帶著火氣。
黑崎一護咬著下唇像在隱忍,為什麼像這樣老是得不到答案?就是這樣死不告訴他…!
不管怎樣,和這個男人正面接觸也好還是什麼的,再怎麼樣都得不到答案;在那之中被隱蔽的東西,藍染刻意不讓自己知道的東西,雖然早知道被欺騙的可能性,但是…自己卻天真的沒有去懷疑過這個人,就算說著不可能但私底下心裡卻早已信任,一切一切都是這個對待自己的方式……
讓他…不得不……去接受……
關於藍染的某些現實。
「…」
「…你…你不要老是岔開話題……」
「我問什麼你從來沒有回答過!!」
「藍…--」
話語埋進對方的氣息中,柔軟覆上嘴唇,少年睜大眼眸盯著前方--非常熟悉地,對方舌尖舔過下唇,像在品嚐什麼一樣逼迫自己張開嘴探入舌頭,是暌違很久的深沉接吻。
男人的手撫著一護的後腦勺,手指陷入蓬鬆的萱草髮絲裡頭,不自覺地閉起雙眼覆上棕色睫毛,原本已經快要忘記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但他現在只感受到嘴唇被男人愛撫著。
無止境溫和地劃過唇瓣。
「…嗯……」
藍染放開他的時候,黑崎一護臉頰感覺快要出血的灼熱感,手掌攀著男人的手臂,垂下日見略長的萱草色髮微微遮住臉龐,同時也為了不讓對方看清自己的表情,他感覺腦子混亂到快要爆炸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蔓延展開。
「我不懂…真的……」
完全無法理解…
「你…」
「既然已經答應我了…」
「又…放他們走了,那當初有必要那麼說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之前不是完全扔著他不管,但這次為什麼又要救他?…反正只是一時興起嗎?
「--你、耍我真的這麼有趣?」
我可沒這麼說。
藍染想著,唇角勾起往常般好看微笑。
「所以呢?」藍染撫摸著少年的臉頰,將他略抬起頭望向自己,淺棕色眸子隱忍了很多情緒,許多交錯的心情毫不掩飾的纏繞在黑崎一護的眼睛裡頭。
迷茫的少年第一次覺得為了這種無謂的心情眼睛染上了霧氣,簡直就像快要看不見那樣地……
「很在意?」
「很痛苦嗎?」
「不…」
不可能……
怎麼會感到痛苦?
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感到痛苦--
「--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為什麼要為了你感到…痛苦……?」
「我只是……無法理解……」
少年擰皺起川字的雙眉,他感受到視線焦距開始一片模糊,有什麼類似液體的東西沿著臉龐滑了下來。我只是,無法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以及任何的一切。
所以…
「你、不要…」
隨便的…
嘲弄我……
「…」又一個吻覆了上去,被出乎意料溫柔吞噬掉沒說完的話語。
那個吻近似親喃毫無意圖的,溼潤觸感舔舐著在心中被掩蓋的缺口,一次又一次接觸他的嘴唇,蜻蜓點水般地吻。
溫熱且麻癢。
像沾溼的棉絮那樣的擦過下唇,藍染的氣息很接近,距離相近到他覺得下秒就會被他吞噬掉。
他的手不自覺地抓著男人的衣袖,藥效開始衰退。
「--你是為了什麼哭?」
男人粗糙的手指觸及到一片溼滑,像從沙漏流出那樣斗大的淚珠不斷落下。
輕輕抖動睫毛想要明確地睜開雙眼,但一護卻怎麼也辦不到,前方景物糊成一片,連男人的臉也看不清楚。藍染的手指溫度劃過黑崎一護的眼角,少年將眼睛閉上壓抑式地眼淚無聲無息滑過。
該死,別哭了…
「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是為什麼流眼淚他怎麼會知道。
惱怒地在內心暗罵自己哭什麼勁啊--氣悶似地埋怨出聲,忍耐地咬牙說了。
他從來沒有在人前這麼示弱,像斷弦一樣內心有少許東西在崩毀,為了什麼而哭?為了什麼…而感到痛?
像藍染說的,他真的痛嗎?這種心情前所未見,究竟是不是痛楚他不知道,只知道某個巨大力量壓迫著胸口,一道一道被剝離防線,卸下倔強的影子。
「那就不要哭了。」
「藍染……」
面對接下來的親吻,沒什麼力氣的少年毫無反抗,卻只是把頭別到另一邊明顯拒絕了。男人的嘴唇輕輕擦過自己的面頰,藍染視線正對上那潔光明顯的鎖骨線條,細微地呼吸著,黑崎一護眼睛望向不算遙遠的門邊。
「不…」
「不要吻……」
酸澀的聲音吐露出,事實上他沒有任何理由被藍染牽著鼻子走,他沒有任何必要為了藍染的一舉一動而改變思緒。
不要…
不要騙他。
不要救他。
不要擁抱。
不要在耳際輕聲訴語。
不要喊他的名字。
不要用手撫摸。
不要接吻--
不要吻他。
是不是有人說過,接吻是情人之間才可以做的事情,但是他們什麼都不是,所以這種吻又算什麼?這個男人不知何時像上癮似地啃蝕著他的唇瓣,將舌頭探入口腔;用手撫摸他的髮,然後其他事什麼都不做,這不合乎常理,太詭異了-- 剛開始覺得很噁心,接吻什麼的。
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依賴在那之中淡淡散發的味道,開始接受舌尖劃過他緊閉的下唇,像對待珍寶似地用吻撫過,簡直像情人之間才會做的舉動,足以讓人眷戀的溫柔,是那個人擅長的;當然毀壞什麼也是,所以他不能沉淪在藍染的吻裡面,即使那之中出乎意料的溫暖。
「…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藍染。」
不要做這種事情--
「這不正常…」
少年帶著哭腔的嗓音,靜默氣息悄然存在室內。
不、事實上這裡存在的一切本來就都不正常的吧…
「…」
拉開原本敞開的衣領,藍染的手滑進領子裡手指撫上後頸,他的吻在鎖骨落下,卻沒有過度接觸,因為男人的髮絲而弄得黑崎一護麻癢得渾身不自在,藍染的琥珀色眼睛望向上方少年迷濛臉色;一護有點錯愕的樣子,就之前經驗,他有預感接下發生的不是好事。
「因為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不能做這種事?」
藍染笑了,沉默許久冒出的第一句話,手指劃開少年胸前的拉鍊發出嘎啦聲響。
「…對。」黑崎一護不知道為什麼話語哽在喉頭這麼辛苦。
簡直像說不出口的模樣--但至少有點堅定。
「……嗯…」
男人的暫停讓少年察覺了不對勁的味道。
通常很快地會進行下去的,但這次沒有,藍染的沉默讓他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他感覺藍染把頭埋在他的頸間肩膀位置,男人的溫度吐出的氣息噴在肌膚上,他斜眼可以瞥見那深褐色髮絲甚至感覺到散布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覺。
「…」
…藍染?
意外長的沉默。
就算他遲鈍也知道氣氛曖昧得跟什麼一樣,目前的情形有點複雜。
直到藍染用布替他拭去額際上的汗水,他聽到有他人進門來的聲響,那是擺放物品的聲音。但是仍然能感受到男人的手指,出乎意料的用了比什麼都更輕的方式從負責醫療的破面手中替他上藥,外衣被剝掉露出肌膚顏色,手臂的部份明顯連接骨頭的地方大片烏青了,據說沒扭斷而已,直到對方替他纏了繃帶,將外套披上身子把他往被褥給壓了下去,藍染才開口。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
是的,他不否認。
「藍…」一護想說些什麼卻馬上被打斷。
「一護。」
「你很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
等等、這個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從來沒想過藍染這麼坦率地承受了他的話語,所以呢…?
「你……」黑崎一護終於無法忍耐地閉上酸澀的雙眼。
睡夢的搖床。
很多事情是他不願承認的,在床鋪暫留藍染的體溫--就算他不去問等候他醒來已久的市丸銀和妮露也知道的事情。
他不想知道藍染在這個房間待了多久,事實上也不會很久,他已經很久沒有踏進這裡,但是只要一進來就會莫名其妙像是依依不捨地不肯離開。
黑崎一護隱約知道睡夢中有人碰他的髮、摟著他,而他不自覺的會往體溫高熱的方向而去。因為有時候他做夢,因為肉體的痛苦不斷做夢、高燒、再做夢,他夢到似很久以前那衝擊性的場景,他只是個孩子眼中目睹的事情,他知道他和葛力姆喬對決後藍染曾經來看過他。
絕對地,在夢中--
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他要來,來嘲笑愚蠢不自量力的自己嗎?
他差點將他和夢中的母親溫暖和煦的手重疊,等待醒來之時才發現一切如此不同,誰會想承認,至少他不想。
很多時候那個人當他是個孩子摟著他睡,用指腹溫度刮勺他的臉頰,簡直像安撫小狗似地撫著他的後頸;但真正的男人觸及他的底線,一次一次毀壞他的自尊,直到自己無法承受他的肆虐叫他「住手」卻絕對不會停下來,他不只一次大吼著「你到底想怎樣--」。
你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是他?
那個人一直用彷彿聽不見的表情對待自己,但最後他看見了藍染的表情一瞬間就消逝的笑容,在內心驚愕了,一直以來藍染並不會這麼明顯地情緒波動,至少他從來沒看過,總是若有似無面容的男人,黑崎一護察覺到了與平時不同的味道。
關於那個男人。
十一月中旬。
現世正值秋季,雖然尸魂界也一樣,不見秋楓影子但明顯開始散布陰冷的大地,吹拂著冷風,行人開始著起厚重禦寒衣物,紛紛搓著手掌,自秋颱過去後,天候的轉變像是徵兆什麼開端似地,至少對某些人來說是如此--
(快了。)
就快了--
奔馳的腳步聲啪啦啪啦重擊在柏油地上,人影急忙地穿越了小巷,黑髮女子氣喘吁吁地拉開了浦原商店的大門,「茶渡…他們回來了嗎--?」
「啊,是的。」
猛一抬頭差點沒被朽木露琪亞嚇岔半條命,原本正在清貨的浦原喜助瞪大眼睛僵住(連同貓化夜一),是怎樣?一開門就爆出這麼一句,門是壞了沒啊……?上次被小雨甚太玩擊球打壞的地方修了嗎?
從木質拉門縫間透射進來的日光,印落在摻著老舊灰塵的地板上,從嬌小女子身後出現了高大人影,紮起暗紅髮的男人一手抵在門板上,跟著上氣不接下氣的狼狽樣。
「露琪亞…妳…」幹嘛衝這麼快…要命……
看得出來阿散井戀次很想大剌剌地埋怨,但是敢怒不敢言免得挨揍,男人只能懦懦地把話吞進腹中。
抬頭望了在室內還戴著帽子的金髮男人,一手壓著摺扇,自從知道這個奇怪男人是前十二番隊隊長,戀次就懷抱著複雜心情,之前在現世也暫留過浦原商店一段時間(替茶渡特訓),基於在六番隊執勤的緣故不知不覺使用了敬語。
「抱歉、打擾了…」
露琪亞這段時間一直心神不寧的,自上個月在尸魂界竭盡崩潰的那次,因為在意著所以無法放下心來,臉色慘白至四番隊長卯之花烈都三不五時來關照,就算知道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不、應該說給予了尸魂界巨大的震撼彈。
那個,她所在意的人。
「浦原,茶渡他們應該在你這裡吧?」
輕冷的女聲說了。
看起來臉色實在不太好呢。
「沒錯,真是聰明…!」拍扇,浦原喜助用扇面遮掩了表情,聲音聽起來在笑,調侃意味很重。
「朽木小姐是怎麼知道的呢…消息傳得真快……」
鐵齋備了茶水從裡頭走出,對來訪的兩人行禮。
「我要見他們,浦原。」
真是…
一個一個都一樣啊…
每個都這麼等不及的樣子。
靜默漫延在室內,像是理解了什麼浦原見狀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抿了唇,對在一旁把搬運物品放下的孩子說了,「…小雨、甚太帶他們進去裡面。」
「店長…」
最近怎麼來的不速之客這麼多啊,兩名孩子睜著大眼,甚太悄然在心中埋怨了「真麻煩吶」,貓的身影躍過陳物架,漂亮清爽的黑色弧線,從上頭跳下後佇足在地,夜一回頭了,金眸注視著站在門邊的兩人。
「--跟我走就好。」
幾個步足黑貓穿越過和式拉門,只見到捲起的貓尾消逝在門的後面。
「…」
浦原喜助在阿散井戀次和朽木露琪亞經過身邊悄然地壓低音量說了,「…不過,小心點,見到了不要太激動喔。」
然後很迅速地被瞪了一眼。
傳統和式房間內,他們所熟悉的,之前井上受傷被帶回來就是待在這個房間。
十帖大的禢禢米必須自行鋪上被褥,在他們到達時墊被什麼都已經鋪呈好了,拉開紙門裡頭的人抬頭望了率先進門的朽木露琪亞一眼,茶渡泰虎和石田雨龍很安靜地各佇房間一角,彷彿過了世紀之久的無端沉默。
睜大了深邃瞳眸,朽木露琪亞愣望著裡頭兩人,原本以為應該…會有什麼劇烈傷勢,結果看起來比想像中的…更朝氣蓬勃吧?
「朽木。」
輕聲喚了女子的名字才讓那人回神過來,急急忙忙進門確切詢問兩人近況。
但,不管怎麼說看起來沒有明顯外傷真是太好了…!
「茶渡…石田……你們沒事嗎?」
半跪在茶渡身邊檢視他們身上有無傷口,從外觀上看不出有任何刀痕還是骨折痕跡什麼,夜一靜默地坐在一旁舔舐著肉蹼上的細毛,活脫貓樣。
自他們回到現世,據說在離開虛圈之前傷口都被井上給治好了,出乎意料地平安歸來,而與其說受傷什麼的,倒不如說是心靈受創比較嚴重吧。
「…嗯。」
察覺到氣氛中的不對勁,黑檀木色的眼睛飄移不安地對上了旁邊那雙暗紅色眼睛,戀次也噤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有人要說話,露琪亞覺得她的聲線有些顫抖。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這麼安靜…?」
「只有你們回來?」
「…」
「一護呢?我沒看到一護,為什麼一護沒有回來?你們見到井上了嗎?」
為什麼不回答?不要沉默啊…!
幾乎帶著哭腔的語調,露琪亞燃起憤怒的點站起身--
「到底怎麼了……不要不說話--告訴我啊…!!」
「喂…不要這樣,露琪亞!」身為青梅竹馬的阿散井戀次穩穩按住黑髮女子的肩膀。
其實,很難得看見朽木露琪亞展露這種情緒,就連雙殛事件她都是極為隱忍壓抑,多個日子瀕臨爆發的情感宣洩而出。
「不要逼他們了。他們也不好過。」
四楓院夜一沉穩口氣鎮住了尷尬的氣氛。
真是的,每個每個都沉不住氣心神不寧的就連喜助那傢伙也是一樣…!
坐在最角落一直靜默的石田雨龍平緩的開口,「…見是見到了沒錯。」
老實說他會留在這裡是因為沒有地方可去,自願和茶渡一起被收留的時候浦原喜助訝異地說了「不要待會你老爸衝進來跟我要人啊」才發現這根本是一場大騙局。
尸魂界與滅絕師,黑崎一護真血身分…不過事情太複雜了突然叫他們講誰知道從何說起啊--「我們見到了井上,原本骨折挫傷我們兩個胸骨至少斷了三四隻,是井上治好的。」
茶渡點了點頭。
「那…她好嗎?過的……好嗎?」
「這點倒是可以放心,她沒有受傷,不知打什麼主意,藍染似乎不准破面們碰她的樣子。」
那就好,露琪亞心中的第一塊大石放了下來。
其實,她一直對她很歉疚…
想道歉的卻說不出口,想感激的卻怕再也沒有機會。
自從井上去了虛圈她也不斷懊悔,為什麼該守護的無法守護,眼睜睜地巴望著離開,那是比誰都堅強的人類少女,或許兩人之間有這麼點勾指友誼存在,她在現世第一名人類的,朋友。
「黑崎的部份…」
「這就說來話長了。」
無法理解的複雜…是他怎麼也整理不出頭緒的。
石田眼鏡底下暗藏的光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望了茶渡泰虎一眼。茶渡一直都很安靜,應該說他本來就是個惜字如金、異常沉默的男人,但是虛圈事件對他的打擊更大吧,彷若直接被炮轟的消沉模樣,深色的髮絲遮住了他的雙眼,唯一感受他還活著的只有起伏的呼吸聲響。
自己曾經說過茶渡「保護過度」,他是不懂這兩個人有什麼樣的牽絆,但是當黑崎完整的從他身邊撤離時,才突然理解…這個人當初去尸魂界,甚至可以說,得到了這種力量是和井上織姬有著相同原因--
而當誓死保護的人眼睜睜地從他的眼前被奪走,眼睜睜地看著他多上一道道傷疤,眼睜睜地看著他痛苦自身卻無能為力,這個人的痛楚大概比實際感受的那個人好不到哪裡去…簡直向假寐一樣的,茶渡泰虎彷若雕像地坐落在窗下位置。
很久沒感受日光了,明明才去了一個月的時間,現在卻覺得陽光是如此和煦溫暖。
「…」
「…假面…」
「…一護的虛化?」
什麼…
一堆他們沒聽過的辭彙…
「或許是當初急速促使他能力的生成造成的後遺症吧,確實的原因還不清楚,不過假面軍勢的確實找上一護了,而一護也和他們有過接觸。」夜一解釋著。
「但是,他們說的那種簡直像多重人格被替換掉那樣的啊……」
難以想像那種情況,應該說光想像就令人反嘔。
「這個,是極少的案例,是例外…不是所有情況都這樣的,如果體內的虛想要喧賓奪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已經抑止虛化的一護,就算身體被奪走了,也再也回不來了。」
「…」
輕咳了一聲,花了不少時間解釋的石田雨龍清了清喉嚨。
「總之,黑崎在那裡的立場非常奇怪…不太像俘虜,可是是俘虜沒錯。」
「什麼跟什麼啊…」
穿了破面裝又可以在虛夜宮內自由行動,但是又和破面戰鬥……傷勢卻不被井上治療……
保有自己的意識…
還有他的保證…
他說藍染會放過他們,井上也這麼說…到底……
從頭至尾聽得一愣一愣的戀次吶地脫了口,「喂…」
「一護他該不會叛變了吧?」
「這是不可能的…--!!」
情緒整個上來,朽木露琪亞啪的直接往阿散井戀次的頭上給揍了下去,那個一護會叛變怎麼想都不可能!!
「我開玩笑的啦妳不要那麼激動--!!!」
「你是白癡嗎!這種事也能拿來開玩笑……!?」細聲尖叫,戀次護住自己離女子身邊倒退幾步,他又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是從剛剛聽起來情況就是這樣啊--
「反正,不管一護在那裡還保有自己的意志沒有啦……這下慘了。」跟著沉下臉,暗紅色眸子不安地望著在場所有人,身為六番副隊的他經歷總是比朽木露琪亞來得多,不用想也知道尸魂界會下出什麼裁決,「總而言之絕對會被當成是……」
背叛。
甚至可以說是助紂為虐大逆不道,從他們擅自決定闖入虛圈就是個開端,還有令人在意的…
「井上織姬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雖然貌似求救訊號,但整體解釋起來…
簡直就是在告訴他們不要去找她一樣。
☉
從深不見底地井中打水,原本以為是乾涸的,但水漬從堆砌成的井塔中溢流而出,形成了水窪。不過這也做得太逼真了吧…?雖然這麼想著,萱草髮色的少年還是拿了殘留歷史痕跡的水瓢,從木桶內盛裝清水,清澈透明到似乎可以喝的樣子,閃爍著日光遺留下的痕跡,黑崎一護跪在地板上雙膝著地,膝蓋沾染些許泥土,赤裸著腳踩在細小的綠草,枯枝和樹葉被腳步給壓平。
拿起水瓢直接從頭部上方傾倒而下,萱草色的髮瞬間被打濕服貼耳際。
閉起雙眸眼睛注視著前方,依舊是蒼綠的那片景象,沒有改變什麼。
真是…他到底在幹嘛啊……?
終年午後的那日光,從綠葉縫隙中灑落下來,在他身上形成碎瓣陰影。某人腦子淨空同時也很混亂,他應該什麼都不想的,但腦子裡…不由自己就會冒出某些東西。
一護突然想到之前和銀修練的時候,在順利阻擋神鎗的攻擊直到身體因為鍛鍊過度而產生麻痺,黑崎一護僵直手臂奮力揮出斬月,市丸銀輕地使用同樣速度攻擊為主要的斬魄刀迎擊,在交鋒的時候發出摩擦的金屬聲,異常刺耳。
「銀…」
少年反常地擰起雙眉,用了非常不確定的口氣喊了對手名字,攻勢倒是沒有停下來,明明手臂都在痛了,把身體往後扳利用迴身力量,斬月從左側方劈過--
「如果變強了有什麼好處?」
「…」
銀白髮的男人沒有回答,反倒是錯愕了一下,刀子反彈對方的刀後,明明使不出力的少年卻又一個迴劈--
…刀的聲音挺像哀鳴的。
「如果變強了…」
「可以救更多的人嗎?」
「可以保護更多的人嗎--?」
鏘啷聲後刀反彈,黑崎一護大喘著氣,汗水沿著下顎不斷低落連同背部衣服內裡整個被浸溼,起伏不斷的胸膛缺氧卻硬是擠出話語,「你告訴我、如果變強了…--」
…到底能做什麼?
「這個, 一護小弟,你知道的不是嗎?要不你當初為了什麼而堅持呢?」
隨著時間流逝,心態轉變少年問的這個問題,…感到迷惘了嗎?
「如果你不繼續下去……」
「任何人都救不了。」
望著市丸銀,少年手握著的刀柄鬆懈了下來,棕瞳漸黯淡。…沒錯。如果不去做的話,不管是要保護誰都不可能,他說的沒錯,但是…
可惡…!是不是如果自己再強一點的話,他就……
你是在軟弱什麼…,黑崎一護?
少年在不知不覺中擰了眉,像是洩恨似地又一桶水直直往身上倒,嘩啦嘩啦的水聲迴響在靜謐林間,映襯著蟲鳥鳴叫,但仍沖不去那份虛無感
。
垂下的手指很無力,黑崎一護閉起雙眼只感覺到周遭煦暖氣息烘著濕濡的身體,水窪逐漸擴大直到可以包圍住他跪著的身體,還在繼續溢流。
「…你在做什麼,一護?」
熟悉的聲音響起,離自己有段距離但還是讓少年緊繃地僵起身體,順著聲音方向直直起身--
「…」
先是睜大了眸子,然後擰起雙眉,棕瞳視線停留在藍染身上。
似乎不怎麼驚訝的樣子,在後來,或許是因為這個地方平常閒雜人等是不准進出的。
自從上次後,他和這個人的關係…很詭異……
或許只能用詭異來形容吧,雙方保持距離,藍染對他已經到了視若無睹似乎他做什麼都不會干涉的模樣,全然放任。比起當初他的限制已經減緩到幾乎不稱作俘虜,在虛夜宮裡承受意味不明曖昧的眼光。
但藍染最終無法妥協的,就是放他出這個虛圈吧。
察覺到男人的逼近,事實上也沒有距離多遠大不了幾公尺距離,直到近到踏出一步就能觸碰到對方的地步,藍染的笑意不知為何讓一護很陌生,那傢伙從以前就是這樣笑的嗎?
勾起的唇角散逸著平時不容許出現的溫和味道,比起在殿內少年緊繃度似乎緩和點了,直到藍染伸出手他才吶吶地開口。
「…幹什麼?」
「…」
或許最大差別就是,比起當初他不再這麼懼怕這個男人了,這是當初他怎麼也想不到的。
藍染站在他的面前,他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對,只要那個人不做出什麼奇怪舉動的話--
「都弄濕了…不冷嗎?」
弄濕……
對了他剛剛…在……黑崎一護睜著雙眼展露出疑惑。
輕輕地笑著詢問著,藍染手指溫度很明顯地,纏在臉頰、耳際、後腦,輕聲吐出的嗓音噴在耳廓旁,遺留粗繭的手指纏上了正滴著水的髮絲,意識到接觸的少年臉頰升起溫度,反射動作就是轉身退開,卻被對方一手抓住手臂拉得更近--
「藍染…!!」
驚愕地望著眼前的人,炙熱的體溫緊貼著他的身軀,黑崎一護不安分小小地掙扎著,男人手臂整個摟過他的身軀,一手停留在腰際上被大力地握住,屈於身高上的差距完全動彈不得。
「…放手--」
「我叫你放手…!…喂你不怕你的衣服被弄濕的話就放開……!!」暴跳如雷的少年大吼著,雖然這種恐嚇不見得完全有用,不過藍染這傢伙完全不顧忌自己身上是全濕,他感受水珠已經暈染上了對方身軀,緊壓住自己的部份已經開始浸透,白色外褂逐漸呈暗灰色,尤其是接觸面,少年用手掌抵抗著對方壓迫。就算濕掉了……
「倒是無所謂……」
「平常還可以忍受,不過你今天無端在挑戰我的忍耐限度…?」
「…!」
一手勾起少年下顎,逼迫那雙眸子望向自己,原本想別開頭卻硬生生地被扳了回去。
「你也太無防備了吧,一護?」
「誰…--」
「就這副樣子……我可以解釋成你在引誘我。」
男人笑了。
的確是完全毫無防備的,少年站在陽光底下,萱草髮色因為太陽照射而呈現更淺的黃甚至是金,從頭到腳濕濡水珠不斷落下,浴衣都已經呈現半透狀服貼在身上,但眼前人卻還完全無動於衷地,殊不知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大剌剌地站在眼前。
甚至用那雙澈亮雙瞳望著別人。
「鬼才要引誘你--!!」
什麼跟什麼這傢伙--
已經氣到不行,開始想要動用拳頭的少年,突然領會眼前人意思整個雙頰紅到快要出血,男人的手指沿著背脊一節節地撫摸著滑至腰部,手指溫度隔著完全濕掉的浴衣很明顯,尤其這個人撫摸人的方式讓黑崎一護覺得大概自己很有問題,為什麼身體會不自覺地虛軟……?
「別動,一護。一下子就好了。」
「…你……」
在一抹輕笑後,藍染將頭靠在少年肩上,因此看不見黑崎一護比什麼都錯愕的表情,藍染的髮絲散在頸子上些許麻癢,一護的眼睛只對向那仿尸魂界的碧藍天空,要不是有樹蔭,日光可能眩目地讓人睜不開眼睛--
時間倘若靜止。
像是偋住呼吸似地,被抱住的身軀已經開始產生悶熱,剛開始滴著水的時候還很冷,但是現在由於溫度是兩個人擁有的,定點加溫。
「藍…染……?」
「你是……」在做什麼……
藍染只是抱住他卻沒有其他動作,毫無意圖的,萱草髮少年想開口問他怎麼回事但沒說出口。
因為那個擁抱太溫熱。
直到鬆開自己,少年的目光仍然直視於男人背後的景色,藍染放開自己直到體溫脫離,簡直像是僵住般地呆滯了,藍染的手溫暫留在被接觸過的地方。
…竟然完全動彈不得。
「…好了,我該走了。一護。」
輕笑的勾起唇角,藍染順手撫了少年的後腦勺,撫弄髮的方式像對待小孩。
棕色眸子睜大,整個錯愕到不行,這傢伙是在嘲弄自己嗎,感覺被全然捉弄了的黑崎一護望著男人即將迴身的背影。像是真的要離開似地,藍染穿著白袍的背影逐漸行遠。
--就這樣,你是來玩的嗎……!?
什麼跟什麼--
「等一下、藍染--」
喊出口少年才發現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突然發現自己有挽留意圖,不要說藍染連自己都愣住,手僵持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這個…他是該縮回去還是怎樣的,自己到底在幹嘛啊…?
「什麼事?」
「沒、沒有……」
「我不…」面對男人回過身靠近自己的情勢,黑崎一護緊張地節節退後,他一定神經有問題才會叫住藍染,內心只想著 「不了你趕快走」的少年,「…我只是想說,你這個人不要每次話都說一半……」
「我只是來看看你。」
「什麼…」
「如此而已,真的。」竭盡傻眼,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種話。
被抵在樹上,視線被樹蔭遮蔽,一護感覺到濕冷的背部貼服著粗糙樹幹,相互摩擦著--
嗯…現在的情勢好像有點危險?
「藍……」
「…怎麼?你該推開的不是嗎?」藍染一手抵著黑崎一護身後的枝幹,基於身高差少年只能仰頭望著男人,事實上他還挺討厭這種姿勢的。
那種感覺讓他趨於弱勢。
「…我說了我不知道--!!」用力地用手肘別開男人壓上的身軀,同時怒吼出的少年臉頰已經倘了血色,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不要問我這…種問題…」順著藍染間接撫上的手跟著噎聲,
手掌撫上面頰沾染了被遺落的水珠,已經開始有點泛冷的身體微微發抖著,他不知是面對目前情勢感到緊張,還是真的覺得冷,一護覺得視線有點模糊,水珠一直沿著髮滴下。
…白花不斷地劃過視線,和著綠蔭覺得前方景色過度矇矓。
「你不推開我就會繼續。」
一護皺眉,他說得沒錯…是不是該……
到底在遲疑什麼?
接著感覺溫熱的氣息覆上,藍染沿著少年已經濕透的萱草髮在額前,落下吻,然後溫暖觸感輕碰著嘴唇,直到確確實實那個吻壓了上去,撬開被水沾濕的唇瓣舌尖探了進去。
「…」
又被吻,不是已經說過不要做這種事嗎……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一護皺著眉,身體被男人的手緊緊扣著,直到喘不過氣的時候空氣倏地打進肺部,察覺那個吻沿著頸子落下,直到衣襟被撥開露出肩頭,少年突然發現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危險,從頭到尾整身濕透,那層薄薄的布到底是拿來幹什麼用的--
黑崎一護深深覺得自己已經不敢再看下去了,他仰頭望著枝葉和天空,尤其是男人沿著自身身軀往下,沒有剝離衣服的部份就隔著布料烙上溫熱的吻,被舔舐胸前乳尖時少年不安分地顫動,咬牙小小地驚喘出聲,用手掌用力推阻藍染不要繼續肆虐下去。
「…喂、藍染……這裡是…」
混帳,竟然連話都講不好,他直覺應該去撞樹幹自殺了…
「是?」
「是外面…!」不是說剛開始什麼都不會做嗎有事沒事就發情的人是誰……!!
「--你絕對不會想在這裡…」整個動怒,怒意明確染上少年棕眸,「你瘋了嗎發情也要看場合好不好!?」
「是嗎?我認為這裡很好。」
「藍染…!!」
「所以如果在房間內就可以?」笑了。
少年低吼著「最好是有這種事情…!」。
接下來的場景真的是前所未見,為了不讓自己亂動男人掌心按著自己的腰際,不理會黑崎一護的叫囂,吻順著腹部往下。
「等一下,藍……」真是瘋了--
藍染以前完全不會有這種舉動,要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做這種近乎服侍的動作,根本不可能。
……黑崎一護覺得他可以馬上羞愧致死,被撩開下襬另隻手沿著臀部下方撫上,沿著大腿根部來回輕撫,力道不至於留下任何印子,但只是讓這種調情戲逐漸加溫而已。
這種撫弄讓少年無法忍受的顫抖,整個身體重量壓在樹幹上,他的雙腿被拉開。
因為沒有被做過從來不知舌頭的溫度這麼懾人,口腔黏膜與下身的接觸貼合,比起什麼更滑溜的觸感,但舌背上的粗糙面又刮勺著柱身,重點是那種熱度…簡直要把自己給燃燒起來的熱度,完全無法忍受--
「…唔…嗯……」
簡直快擰出水來的眼眶,呻吟完全無法壓抑住,交錯的水聲細細地被吞噬在綠枯黃的大地裡。
「哈啊…」
「不、你……」
「……」在高潮過後整個虛軟,男人托著黑崎一護的後背部,支撐少年無力站立的身軀,整個面部潮紅連身體都泛著粉色,黑崎一護閉著眼睛根本無力去想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睫毛顫抖著沾著不知是水珠還是淚光。
不敢再去看藍染,他完全不想知道藍染到底是什麼表情。…甚至用了什麼表情做這件事。
然後被提起一隻大腿,男人的掌托著少年的腿把自己給埋了進他的身體,如往常那般行進模式,只不過並不是什麼猛烈動作,剛發洩過敏感的身體簡直不像是自己似的接納了。
「啊……」
「…」
黑崎一護大口的喘氣,藍染正對上他的眼,淡棕色的眸子染了疑惑,跟著對視了。
一個挺進後緩慢抽動,這種感覺非常折磨人,睽違很久沒有進行性事的身體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也沒有流血,除了對自己的接納度感到訝異外,還有就是竟然絲毫…不感到噁心。
「身…體好怪……」怎麼可能……不可能……
「會感到痛?」
「不…」不是…
「嗯…」
正因為不感到痛楚所以才覺得怪異,快感沿著下身不斷蔓延而上,連同理智幾乎快淪陷,就像一種緩慢深入的侵蝕,深的推進緩的抽出,被撞擊的身體有些發麻,連同背脊都開始發酸。
「呃啊…!」黑崎一護的腳趾揪緊地上的碎葉,染上泥土。
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主動勾上藍染的頸子。
大的喘息迴盪混濁著樹葉摩擦聲響,身體出乎意料柔軟地接納了對方,大腿被拉開至不知羞恥的程度,當他的腰無力地想軟坐下去的時候又被下波衝擊給提起身體。
「藍染……」
帶著哭腔的嗓音讓男人總是很滿意,尤其還叫著自己名字的時候。
一護緊緊地攀著男人後頸,像要把自己埋進去那樣的,倚靠著他,像是拋開一切的喃喃低吟。
少年喘息噴在頸後,藍染意外溫和地一手摟著自己的腰部讓身體更貼近他,雙方軀體能夠互相感應那熱度一般地緊緊貼合,毫無縫隙,即使隔著半褪衣物也一樣。
但男人就只是動作溫和地深入淺出,緩慢的折磨讓少年覺得這比什麼都還要痛楚,雖然幾次經驗內壁不再出血,但藍染不更深入的動作讓柔和轉變成利刃,點到為止。
簡直就像在玩什麼遊戲一樣--
「…藍染……你……」 不行,好熱…
「怎麼了?」
下半身的熱度完全無法消退--
少年含著淚光手掌抵在藍染肩上,垂著頭咬牙他覺得迫切需要什麼,但說不出口。
他從沒想過對方這麼溫柔的動作此時對自己反倒是一種折磨,從體內蔓延出來的慾火這隱隱燃燒著,可惡…「……是故意的吧…絕對是…!」
「啊……」
該死這混帳……
雙頰染上高溫,藍染正對上他的視線,琥珀色眼睛裡充斥著笑意,黑崎一護莫名火氣卻壓不上來,「喂、你…快一……」…你要嘛就快一點拖拖拉拉的是在幹什麼!?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就是說不出口,要讓他這麼說直接剿死他可能比較快一點。
「什麼?」
藍染勾起唇角,裝作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
「--藍染!!」
☉
當藍染用溫和的嗓音對他說著「睡吧」,黑崎一護瞇著眼曈模糊地望著藍染的臉,睜開又閉上,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張面孔。
他很累,卻無法完全安穩地睡去,躺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全身像是被壓榨過的痠麻。
…反正只是躺著,趁他還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被整理的差不多了,從更衣到梳洗,全部藍染一手包辦,尤其男人毫無迴避地眼神盯著自己,拿著濕布滑過大腿根一直延伸至腳踝,那順勢動作都讓他一瞬間飆高臉頰溫度--
他聽著男人溫吞聲線對他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究竟自己回答了什麼也不清楚,回答了什麼感覺好像不是這麼重要,因為在他耳邊藍染磁性嗓音一直延續著,那道聲線並不會讓人太反感。
他覺得身體有點寒冷,在那種狀態下即使感冒了也不覺得奇怪吧。
而想起剛剛的事情黑崎一護真的挺想撞牆自殺,看腦子會不會清醒點。
…他幹嘛主動去……
雖然不想承認,最後他沉淪在那種快感裡面,就像墮入黑暗那樣的被折斷羽翼沉醉下去,簡直是瘋了…
蜜亞麻髮女人的背影,不對,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是側影而已。
因為幼小的孩子向上望的能見度只是那樣,從母親的手臂延伸的笑臉,因為行走步伐而漂蕩在空中的及肩卷髮;還有那天下雨的夜晚,雨水像是蓄意灌滿道路那樣地,不斷落下。
那天路上有三四個水窪,路邊車輛呼嘯而過濺了他全身,回頭他再看去,那個水窪窟窿有他半身這麼大。
路面被雨水染濕的部份幾乎可以映出他的倒影。就像鏡子一樣。
然後再回頭母親就不見了。
不對,是他…是他不見,他「往那個孩子」方向跑去,他伸手想要抓住,可是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搆到,他永遠也無法搆到他所想要的,然後,他永遠無法再擁住的是母親染血伏在他身上的身軀。
「……哈啊……!」
不要走--
「嗯……」
「一護?」
萱草色仰著頭望著慘白天花板,一醒來才想到他還在虛圈,有一種重擊後醒來的感覺。
他發現手心有點溫熱,人的溫度。
意識到身旁男人握著他的手指,…什麼?而且太過用力被自己擰了五指的嫣紅掌印,少年驚訝地瞬間鬆開自己手指,他支支吾吾地想問「你在這裡幹嘛啊…」但沒開口,從垂放在膝上的書冊能顯現藍染正在看書,封面內容是他永遠不會懂的艱澀句子,他不是第一次看他看書,但這麼近距離還是讓他覺得藍染此時就像普通人一樣。
「普通人」…最突兀的是藍染就坐在旁邊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從身旁溫度顯示了藍染從昨晚就沒離開過。
腦袋昏昏沉沉地,睜開淡棕色眼眸想要對焦,卻一片模糊,像撒了水似地。
「你體溫很高,有點發燒的樣子。」
「廢話…咳……!」在戶外做那種事情誰不會生病啊--非常想這樣直接吐槽他,但張口才發現喉嚨乾啞得可以,聲音幾乎發不出來。
藍染拿了水遞到他的面前提起他的下顎,逼迫他嚥下,黑崎一護驚訝地望著男人動作,他發現有點微喘兩頰很熱,好像…真的感冒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藍染不像會這麼做的人,他接過水有點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男人只是笑了維持他一貫風度。
「就算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會下毒的。」
少年一瞬間除了生病的熱度連同耳根染上了另外不明熱源。
「…慢慢地吞下去。」然後藍染緩慢地訴說著。
雖然想著「我幹嘛照著你的話做啊」還是把水給嚥了下去。
閉上眼睛,顫動睫毛就如同他睡前所作的那樣,這種情況還蠻奇妙的,他躺著,而且醒著,藍染就坐在他身邊。
藍染的手突如其來覆上自己額際,有點被驚愕到地黑崎一護顫了ㄧ下,卻在後幾秒適應了那手指溫度,手溫很煦暖,但對現在的自己而言還是太冰冷了些,隨後藍染將手指移到他的眼瞼前,拭去了什麼才讓他發現自己的眼角已經被沁濕了,因為醒來的時候盈滿淚水,但因身體的痛楚所以他沒發現。
「做惡夢了?」
男人的聲音很柔和,簡直像個…母親那樣的口氣。
少年面色慌張地望著他,別過臉揮開藍染的手指。
「關你什麼事……」
藍染只是笑。
「…」
「…你懂什麼是惡夢嗎?」惡夢…這個男人真的懂的什麼是惡夢嗎?
還是如今他已經成為別人的惡夢,一護突然想到了雛森桃。
好久…真的好久……
沒做這個夢……
簡直像被觸及傷口的羔羊一樣閃避著自己視線。
「…夢到了以前?很久以前?」
「當然,夢魘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有傷害就會有惡夢存在。」
雖然科學理論上說惡夢及夢魘是一過性腦缺血才引發的一種生理徵兆。
但一切似乎沒有科學解釋的這麼簡單,被塵封的記憶不是遺忘只是被壓進腦子裡的深處,某天被挖掘出來,只是想起了,從很久遠的過往被喚起了--
沒錯…那是無法遺忘的…
不過,對藍染而言,惡夢已經是很遙遠的詞。
勾起唇角的男人,表情總是有這麼點撲朔迷離,簡直像事不關己地說了那種話。
說這句話時到底在想什麼?…因為很近,距離男人的表情,黑崎一護望著藍染面容發愣,這個人--也有所謂的惡夢嗎?一直到藍染的嗓音打落下一句,他才反應過來。
「夢到母親的事?」
「你…」
「你怎麼會知道…--」什…
一護驚訝地睜大雙眸,顧不得發燙的身軀倏地想爬起身,卻被男人大掌給壓了下去,擰著眉黑崎一護壓低音量有點艱難地開口。
像胸口被捶了一記重拳,深沉巨痛,那是什麼意思?那個站在河堤邊的孩子,其實是虛的事情,眼前這個人再怎麼講也不可能知道--
「…你跟那件事有關嗎…藍染?」
藍染只是望著他,為了不讓少年太過激動,手掌壓在黑崎一護的肩膀上,強迫少年躺著看他。黑崎一護被穩穩地釘在床上,因為全身虛軟所以反常地沒有劇烈掙扎,但表情卻是不甘示弱的樣子,藍染的表情很沉靜(或許說穩重吧)那種表情毫無波瀾,但卻用掺著笑意的語調說了。
「你覺得呢?」
「…就是不知道才要問你啊--…混帳…」
感覺男人笑得更開了,卻讓少年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你希望我回答沒有?」
望著少年逐漸擰得更深的眉,微啟唇瓣想要說什麼卻又無法開口…--什麼?
靜默了十秒,室內空氣凝結般地靜止,就像他們的聲音被空間吸收掉一樣,男人琥珀色眸子內的笑意並沒有改變,他一直維持那個表情。
「…」
「是沒有沒錯。」
沒有。
一護睜著棕眸望著藍染,內心卻像放下重擔那樣鬆一口氣,雖然他並不太明白那到底是什麼心情。反正這傢伙看起來沒有說謊的樣子…
「你在夢裡不都說了嗎?一護。」
「什麼?」
--我說了什麼?
「我聽你的呢喃…最近似乎不是睡得很沉的樣子,一直重複著某些句子。」或許該說片段吧。
啊?
丟不丟臉啊,…他竟、竟然說了夢話嗎?萱草髮少年有點惱羞成怒,他很想把自己給埋進被子裡,不過顧慮到眼前這個心機重的傢伙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也就算了,「所以呢,那又怎樣?」
「不,我只是想知道。」
「知道什麼?」
「到底是什麼事能夠讓你這樣。」
「…這不關你的事吧,藍染。」
少年擺出了警戒姿態,像被踩到尾巴的貓那樣豎起獠牙,如果伸手碰他的話會被反咬吧。
原本毫無力氣的神情有了轉變,簡直像被戳到痛處似地,睜著的棕眸和擰眉流露出一種無法接近的氣息。那是他無法忘懷的六年。怎麼也不會忘記當初…
他是怎麼……
怎麼--……
藍染事實上有點驚訝,即使這是在預料之內的事情,但沒有明顯表露情緒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卻從沒想過少年會如此的在意,他原本以為少年個性能夠吞沒與接受任何事情;但事實上沒有,這好像是第一次「真正地」觸及他的底線,他想他猜對了,這是某個禁忌存在而他跨入了禁區,對黑崎一護而言。
「但我還是想知道。」
男人笑的柔和,如同夜露河水潺潺流動那般地笑容。
一瞬間一護竟然覺得他無法反駁。
「…」
藍染替他拉好微敞的衣領,姿勢完全無任何不妥,那雙略嫌冰冷的手碰觸他的頸子引起少年一陣瑟縮,好冰…少年稍微瞇起了眼睛,他的體溫還是很高,他才想到他正在發燒,卻撐著意識和這個人講話。
「知道了又怎樣,你只是想嘲笑我吧。」
「嘲笑你有什麼特殊用意嗎?我還沒閒到那麼無聊。」藍染笑了。
「你知道彼岸花嗎?一護。」
「…彼岸花?」好像聽說過…
「那是開在黃泉之路的花朵,代表了死亡。」
「…」
「開在冥界三途河邊,花身是染血般地紅色,鱗莖含有劇毒,那種花絢爛地像地毯鋪滿地面,俗稱『火照之路』。」男人的聲音沉靜地一字一句打在寧靜房內,聲音相當安穩。
像火燃燒般地道路嗎…?
還是血……
「因為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那是傳說中自甘墮入地獄的花朵,當魂魄在渡船口搭船,渡過三途河,渡過了望川--便會遺忘生前所有事情,無論是曾經發生的,所有過去都會被遺忘。」
「遺忘…什麼……?」
黑崎一護覺得他的聲音有點顫動,他的耳際只有藍染的聲音在迴響著。
「會遺忘所有的事情。」
「就像生死只有輪迴可以跨越,渡過了望川河便會忘卻生前種種,把生前所有遺留在彼岸。當魂魄踏上了彼岸路,就無法再回頭了,他們眼前所見,會是一整片…紅色的花海,延伸至遠方,非常遙遠……」
「藍染…!」
像是被激怒了一樣,黑崎一護悶聲喊道。你究竟…說這個幹什麼?
像被抨擊了,他從未想過,死去的人遺忘他們的事情--
應該說從沒想過會被遺忘,會被忘記嗎……?
「雖然傳說花香擁有喚醒記憶的魔力,但時機到了,該走的,還是必須離開,就算他們站在那裡回頭了,還是再也無法回到屬於他們的地方。」
「我不想聽了…我不想聽你講什麼彼岸花的故事--」淺棕瞳燃起怒意,黑崎一護大聲吼道要對方閉嘴,隨著藍染話語眉也跟著越皺越緊,藍染又將他欲爬起的身體給壓了下去。
「你在發燒,還是乖乖躺著比較好吧,ㄧ護。」
「拐彎抹角的你到底想說什麼……藍染!!」
「就像你說的。」
「只是個故事。」
藍染勾起唇角,與少年的反應差了十萬八千里。
「而故事都有結局。」
「…我不想聽…!」
「…那花朵延伸成的道路會引領魂魄,魂魄只要跟著腳底下的紅色道路,一路,通往幽冥之獄。」
「藍染!!」
「--我說不是這樣!!」
少年氣急敗壞的大吼,因為沒什麼力氣喊出的聲音有點虛軟,但很明顯的能看見黑崎一護眼底的憤怒之意。
「似乎一直在責備自己嗎?一護。」
什麼責備…什麼彼岸路……你根本不懂……!
「不是…不是的…!」
「人死後……不是到尸魂界去嗎…?是你們說人死後會被魂葬,這都是你們說的--」
「你告訴我這個到底要做什麼,我不懂--藍染…!!」
但那種情況是『完全死亡』,完完全全的是死了--永遠不在。
連點氣息都沒留下的被吞沒,消逝掉。
就算想要回頭,也沒有辦法。
就算想要殘留記憶,也沒有辦法了。
少年半撐起身體,手掌有點無力,手在顫抖的感覺,這次藍染也沒阻止他,黑崎一護因為身體還在發熱才剛坐起就跌進男人的懷裡,正確來說是藍染起身去扶他。
少年的表情很痛。
看起來真的很痛。
「藍染…」
「藍…」
「你不懂…」
「她曾經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說過、我會保護最重要的人……」
所以被取名叫做「一護」。
那是他的名字,因為這個原因而被取的名字--
「可是……」
「為什麼…到最後……違背諾言的還是我呢……?」
咬著下唇,他覺得眼眶很酸澀,就算,再怎麼聲嘶力竭地呼喊,他的母親也不會回來了,永遠不再回來。少年緊緊揪住藍染的衣襟,手指像是要擰碎什麼那麼用力曲折,藍染只是任由他扯著手臂外褂,然後男人將臂彎收緊,黑崎一護睜大了瞳孔卻沒有掙扎「…」。
他摟住了少年的背脊,將渾身顫動的身軀壓在胸口。
有什麼逐漸沁濕藍染身上的某一部份,將白色染深。
他似乎能想像,擁有亞麻色長髮的母親站在彼岸的道路上,回頭望向他勾起和煦笑容的模樣。
他們說,不要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他根本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事實是可以改變的嗎?現實都被注定了時空不可能反轉,就算被說了一百次「這不是你的錯」也不能讓人死而復生,所以他有必要這樣原諒自己嗎?
時間過了這麼久,最令人害怕的是如果忘了她,那他該怎麼辦,「是他忘了她」、而不是「她忘記…」--
「…我不是…你根本無法理解…藍染……」
「你…不要老是裝得很懂的樣子。」
夾帶憤怒語氣,他的淚水不斷滑落,連同將自己的頸子染得一片溼滑。
藍染吻了他的額際,摟住背部的手撫上了少年發燙的臉龐,吻了他不斷溢出淚水的眼瞼。
他說了,「…或許真的不是你的錯。」
10
經過長廊時被葛力姆喬用意味深長的藍眸注視著,少年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不說話當他是啞巴啊--是怎樣?
「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什麼?」
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現在只要虛夜宮有一丁點動靜就會扯到他身上(事實上的確是這樣沒錯),就算事情是他惹出來的,但被人用「你是哪裡有問題」的眼神這樣看著,黑崎一護也覺得全身不對勁。
身旁傳來市丸銀的京都腔,他回答了。
「啊,薩爾阿波羅的處份下來了。」
「…」
是嗎?
萱草髮少年擰起了眉,心裡五味雜陳,實際上沒什麼特別處份,大概跟上次葛力姆喬和烏爾奇奧拉的關禁閉差不多程度而已。是他--和藍染說不要這麼做的。只不過他沒想到藍染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他大概也明白「如果因為死神而對部下進行懲處」的後果,大概會引起破面們的煽動吧……但「以示警告」的確切用意在哪裡少年並不清楚,只有藍染下了某項決定後,他才深切體會他的確是個王,那個人在這裡是個王者。
而藍染會這麼輕易答應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心情很好,非常明顯,好到連市丸銀都在感嘆「哎藍染大人的心情這麼好都是一護小弟的功勞呢」,聽他們在胡扯。
但是藍染對他情緒的轉變確實讓他驚愕。
--他從來沒有被人用這種態度對待著。
自那天,要命的發燒後來還不明不白被藍染激怒硬是抓著人家哭(而且對方是男人),黑崎一護頓時覺得人生就毀在自己手裡……藍染溫和的嗓音如今還在耳際邊迴盪著,他不懂為什麼要用那種像是珍重地對待什麼一樣的口氣對他說話,撫著自己背脊,寬大手掌沿著髮往下滑,安撫似地舉動。
他因為病痛而身體發熱,他的眼淚沾溼了藍染的衣襟;他卻因為怕自己太冷而擁抱著他,那個男人最後陪他至再次睡去為止。
後來並沒有再做夢,卻一直想到男人說的故事,藍染的聲音很遙遠也很恍惚,他彷彿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甚至不太明白這個人究竟是誰。
是那個藍染嗎?尸魂界所有人恨之入骨的那個人嗎?
想到這裡覺得耳根有點發熱,雖然少年搞不清楚什麼狀況。
「一護--」
「…一護?你在幹嘛?」細細嗓音從背後傳來,妮露.杜從背後撲上來,差點沒把他心臟嚇得跳出來,妮露勾上少年的頸子,用軟軟食指戳了黑崎一護發燙的面頰。
「--沒、沒事…!」
什麼跟什麼…天哪……
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唔…」眼尖的孩子瞇起眼睛,俗稱「女人(?)的第六感比較準,黑崎一護閃爍不定的眼神怎麼可能逃過她的眼睛,用力勒住少年的頸子--
「…一護你在想什麼啦……?」
「咳…咳…!!妳給我下來!!拜託妳這是謀殺…!」
把嬌小破面給甩了下來,少年怒氣沖沖地朝一臉無辜的妮露大吼,妮露歪著頭大聲說著。
「…可是人家想知道嘛!」
突然一個身影跟他們擦身而過,與其說是擦身不如說根本就是擦撞,從少年的側邊踉蹌跌倒,那是因為對方身材纖細
反作用不是這麼大。
「啊…」剛要開口說抱歉,黑崎一護卻在看見那人的面容而愣住了。
「你是…」
模樣是金髮臉頰上有雀斑的少年,薩爾阿波羅稱作汪達懷斯的孩子。
「汪…」
「汪達懷斯…!」
明顯的少年有點緊張,被叫到名字汪達懷斯眼神看了看旁邊,偏了頭似乎不知道聲音來源,然後轉向正面才發現眼前有人似地。
萱草髮少年的聲音有點不穩定。
上次事件,因為汪達懷斯並沒有惡意,而且始作俑者並不是他所以沒有遭受任何處分。
「…一護……」
妮露.杜才想到眼前這個破面好像就是之前弄傷一護的……
「你…」
「你不要碰一護…!!」妮露.杜迅速地擋在少年面前,對方是破面,她有點害怕。
看著閃爍不定的藍綠瞳就知道了,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曾經對黑崎一護有過傷害,不可原諒的心情驅使她站了出來。
「妮露…!」黑崎一護暗暗喝止了小的孩子,不可能,贏不了的…更何況,他已經示弱ㄧ次,面對相同的破面不會有第二次了--
「…」黃髮破面發呆。
然後意識到自己好像要做什麼。
對方好像對淺藍綠髮的嬌小破面很有興趣的樣子,汪達懷斯伸出手想要碰觸。
「喂、不行…!!」
一護繃緊的情緒傾瀉,大聲喝止對方了--
這種情況下他比較擔心妮露的安危,嬌小孩子靈壓明顯不是有編號破面的對手,就算不是十刃也一樣。
黑崎一護伸手擋住了汪達懷斯的手,將妮露.杜推至旁邊,捏住對方纖細的手腕後,才發現對方根本沒用力,所以很輕易地就接住了破面襲擊而來的掌。
像上次一樣,簡直像個好奇寶寶沒見過活人似地,想要去觸碰「從未見過的東西」。就像市丸銀講的,汪達懷斯雖然如同出生嬰兒,但也會分辨有威脅性的還是沒有,「就像我嘛,他是不會想接近我的…」而銀說的破面本質,接觸後會摧毀與破壞--
但是…
這傢伙…
「沒有人教過你不可以嗎--!!」
「沒別人同意不可以亂碰!!」
握著汪達懷斯的手,像教導自家妹妹那樣地少年用強勢口氣(雖然在家裡並不會這樣做),黑崎一護擰起眉大聲吼道,「別人跟你講話要看著對方--」
將破面的臉用雙手扳正,看似一直恍神的孩子才回過神來似的,睜大了瞳孔。
好像第一次有人這樣跟他說一樣。
「…喂、你聽到沒有!?」
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還是單方面地對牛彈琴,只看見汪達懷斯睜著鵝黃色系的眸子盯著自己,毫不避諱的視線讓黑崎一護覺得自己單方面在欺負小孩子一樣,說是天生這傢伙也太天生了吧…
對了,又不會說話……那代表根本不懂語言了嘛……
那他哪會懂啊!!
只見汪達懷斯的面孔湊得很近,應該說越湊越近,幾乎吐吶鼻息都快要接觸到了,「你幹什麼…」貼在黑崎一護眼前端詳著他,少年的手已經握不住對方的手了,明顯的無關年齡大小破面的力氣都和人類相差很多。
突然一雙大掌揪起汪達懷斯的衣領,將他往後拉,孩子瞬間脫離少年了身邊。
黑崎一護驚愕地抬頭向上看「…--」,那個人明顯地比自己高出許多,他非常熟悉的但同時不熟悉的男人,「東仙 要…」
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因為看不見,東仙 要只是朝聲音來源望了一眼,像往常一樣無法得知任何情緒。
東仙這個人也不是說沒有情緒,只是比較起來太過嚴肅而且無法妥協,難怪市丸銀老是一臉無奈的說著「哎那個人真是開不起玩笑…」,但比起其他破面這個人讓少年安心許多。
「走了。」
雖然被揪住領子但汪達懷斯的眸子還直視著一護和妮露,不太明白為何身後男人不讓自己這麼做,男人的沉穩嗓音再度響起,東仙 要再度喚了汪達懷斯ㄧ次。
「我說走了。」
望著男人拖著瘦弱孩子的背影,還以為他們正準備走了,沒想到下秒被叫喚的是自己名字--「黑崎一護,你也一起過來。」
「我…?」
該不會叫錯了吧……「--做什麼?」
彷彿他問了什麼白癡問題一樣,東仙暫留了腳步,側身思索。
「藍染大人有要事找你。」
藍染…?他找我幹嘛……
「喂、等等--」
「東仙…」
對方壓根不管他繼續往前走,這人是怎樣啊--都不聽別人講話的嗎!?黑崎一護硬是追了上去連同妮露一起,嬌小孩子連滾帶爬地往萱草髮少年身邊跩過去,「一護…!」
和烏爾奇奧拉的沉默不同,東仙要的沉默是經過長年對生存的奮鬥所造就的人格,他的本質是死神,就這點讓黑崎一護稍微放心了點,雖然是叛變者…但是和市丸銀與藍染好像又這麼點不同。
任何人眼睛都看得出來東仙 要是這裡最忠心耿耿的人,和烏爾奇奧拉破面那種為生存而生存的忠誠不同,他隨侍在藍染身後的目的卻無人知曉。說不定連銀也不知道…
經過無數深白色長廊與房間,東仙 要一語不發地往前,跨出的步伐還很快,想著「這人就不能走得慢一點嗎」但最終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像是連悶哼都不可似的沒有發出聲音,男人沒有再理過他。
沉默令人難耐,尤其是萱草髮少年根本無法忍受在他身邊這種折磨,未免也太鬱悶了吧…!?
「東仙…」
「東仙…!」
像是不想理他似地,反倒是汪達懷斯朝發聲的少年黏了過去,東仙 要一把將他拉住,擁有孩子般童稚的破面實際上就是這麼的天真爛漫,汪達懷斯變得安分地跟在東仙要的身邊,不知是怎麼辦到的…有辦法馴服這傢伙。
亮黃色髮的孩子邊走邊東張西望,似乎對什麼都很感興趣。
妮露.杜抓緊黑崎一護的袖口朝黃髮破面拌了鬼臉。
像是鼓起勇氣,也像無意間提起的…黑崎一護加快腳步步行到東仙 要的身邊。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
「…」見對方沒允諾也沒反駁,黑崎一護直接不管了想都沒有就脫出口,「你為什麼要追隨藍染?」
是為什麼…--
東仙 要愣了一下,似乎對少年提出的問題感到訝異的樣子,本來想「這名人類能有什麼問題…」,應該說從未想過這個人會問這種問題,還以為他會問什麼時候能放他走之類的。而且太過直白反而讓人不知所措--
沉默了一會兒,東仙的聲音在長廊中響起。
「我不知道你對這種八卦有興趣。」
這大概是這個男人第一次回答他吧,黑崎一護睜大瞳孔有些驚訝,因為一直以為這個男人是相當討厭自己的。不過大概還是很討厭自己吧…看這傢伙的臉色……
「…」
「沒有…」
少年走在東仙的側邊,半掩著棕色睫毛擰起雙眉,東仙只聽得見少年青澀不怎穩定的嗓音,恍惚且不安定。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而已…」真的,只是…想要知道……
他沒說謊。
由聲線流露出的氣息可以感覺的出。
這算是第一次和這名少年面對面相處,雖然他一直不是很在意,不過,確實這名少年比井上織姬給虛圈帶來了更大更衝擊性的影響。以及對他們,虛圈上位者的影響…
「…」
原本以為萱草髮少年如同記憶中的大吵大鬧,在東仙的印象中他就是擅闖尸魂界的旅禍,還有之前少年衝入大殿找藍染質問的那次,東仙 要認為黑崎一護在這裡的存在--非常重要同時也微不足道。
當然「他們」也深怕這個孩子影響了藍染,除了他以外應該不少人覺得趁早解決這名死神才是。
「東仙,你願不願意追隨我呢?」
他回憶起那個站在原野彼方的藍染,就算看不見他也能想像藍染用他們口中充斥溫和笑意的表情,這麼說著,他笑著,但他的確沒笑,他心裡明白這不是問題,而他了解這不是個問題是因為他看不見;即使藍染用了世人稱之的虛偽面容這麼說著。
「東仙,我需要你,是因為我有想要的東西--」
「而我一個人無法達到。」無法達到遠方的目標。
「很多事情是獨自一人無法達成的,東仙,你和銀,是我的後盾,雖然你或許不喜歡這種說法但這是事實;我需要你們,擁有堅強信念的你們,而我們都是為了理念而生存,被任何人譏笑都無所謂…這裡已經腐敗了,為了新的世界我會開拓一條荊棘之路。」
「屆時你會明白,我想要的是否是你想要的。」藍染惣右介這個男人想要建立的國度,和他心目中的差別在哪裡,矇著眼的男人朝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吼道,他們身上的死霸裝是醒目的黑色。
「你到底想要什麼?藍染?」
「你的理想究竟是什麼--?」
「你究竟想獲得什麼,我要追隨你就必須給我滿意的回答--!!」
「東仙。」他又笑了,他很肯定。
藍染伸出手,他們將在這裡留下滿地血跡。
「我要一個,理想國。」
第一次是在他們都還未成為隊長之時,再度對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將要拭殺四十六室的時候。柏拉圖主張一個理想的國家必須柱立在四個基礎上:智慧、勇氣、節制以及正義。
「正義…」
而正義的實現是國家的最終依歸,以強健信念作國家的鋼骨結構,即是理想國。
東仙的回想使得步伐漸緩,黑崎一護望著身旁沉默不語的男人,擰眉。
在發什麼呆啊…這傢伙……?
妮露.杜緊緊抓著少年的手臂,小小的孩子無法適應這種氣氛。
提出這種問題只能說他勇氣可佳,但…以為他會回答嗎?
不對,少年的噤聲已經代表了他不期待,果然如同東仙所想的,下秒黑崎一護的悶哼出聲。
「算了,不想說就算了…你就當我在自言自語吧…」
真是的,不想回答好歹說一聲吧,這樣子好像是我在強迫你一樣--
「…」東仙還是沒有回答。
大殿。
「--你、你找我?」真是莫名其妙感到彆扭,尤其是闔上門後眼睜睜地看著妮露和東仙他們離去。
根本就不顧他反對,高大男人一把把他給跩了進去(附帶妮露哭叫的聲音),黑崎一護心裡頓時很想大叫「喂等等不要走啊」,萱草髮少年背緊貼著牆面愣望著男人,他根本不敢過去。
天哪,難道他要一直黏在牆上嗎…
「對。」藍染勾起笑容,而且還很故意的向他招手。
「一護,過來這邊。」
他意指他旁邊的位置,石桌上擺著藍染慣用的紅酒杯組。
「…」
他叫他過去他就該過去嗎?他以為在叫誰啊!?
「你自己不過來,我就過去把你抱過來。」
「…什…」
怎麼有人說這種話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
黑崎一護幾乎傻眼的望著男人,然後,藍染望著少年躊躇地沿著外圍走過去,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就好像把刀架在他頸子上脅迫將他綁架過來一樣。
終於幾分鐘的天人交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可惡…!!」他為什麼要屈服在這種惡勢力之下啊!?黑崎一護洩憤似地一股腦坐在椅子上。「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重要的。」
「…吭?」
「你沒事還叫我來--?你到底在想什……」
藍染示意地將杯子推往少年面前,露出他擅長的微笑。
「喂、我可不要喝…。」
「我知道。」
少年皺眉,那種又酸又澀的苦味,他真搞不懂這些人為什麼那麼喜歡這種東西,更何況酒只讓他回想到之前不挺好的回憶,甚至他想到那一次的事情,就覺得有點顫抖。「沒關係,喝茶就好。」然後替他斟了一杯紅茶,滾燙的茶湯餘煙裊裊升起,黑崎一護拿起白骨瓷杯,那是捧在手心非常舒適的溫度。
「…」
他真的很奇怪。
是他多心了還是什麼的…藍染總是會著墨於非常微小的地方。非常微小卻又不可忽視的…溫柔……
自那夜起他根本不敢直接面對藍染,甚至看見他就迅速地逃跑,黑崎一護睜著淡棕色眼眸用餘光瞥著藍染,帶著不確定感,他總覺得歉疚了什麼,明明就是藍染擅自挖出他的…回憶,然後……擅自……但為什麼會是他覺得對不起他啊--
實在太丟臉了,根本不可理喻嘛!不知是因為口很乾還是緊張黑崎一護仰頭大口飲乾了那杯茶,可惡…是他歉疚了誰而感到虧欠?
藍染只是興味昂然地注視著少年,靜靜地啜飲著透明杯中的紫紅液體。像是等待,雖然不知在等待些什麼。
藍染的手指抹過少年的唇瓣,抹去因茶沾濕嘴唇多餘水分,被那雙眼睛直視著,跟以前不一樣嗎?不是同樣都被看嗎?面頰像快出血,連耳根和頸子都充斥紅色。
黑崎一護想逃離那雙眼睛,因為那雙眼睛太露骨地印出自己,直接了當地注視著。
他真的很想走--
以前他不懂…也就算了……
現在他「大概」明白藍染到底對自己是什麼感覺,那他該怎麼辦啊……
「…!」
被食指及拇指勾起下顎,少年直視了藍染的深琥珀眸子,眼睛對眼睛視線接觸,而氣息很近,散逸的葡萄酒氣像是有意無意地擦過嘴唇,隨著藍染的呼吸輕輕噴灑在黑崎一護的臉龐上,黑崎一護像是要被打到那樣的用力瞇起眼睛--
「…」
五秒後聽見藍染輕笑出來的聲音,少年睜開眼睛像惱羞成怒那樣地大吼出聲,這、傢伙…
「別耍我…--」真是令人生氣…!
「藍染…!」他以為他在做什麼!?他是玩具嗎?
男人倒是無所謂地用非常輕鬆的語調喚了少年的名字,「一護。」
「以為我要吻你嗎?」
「…」
理解了男人意思,少年一瞬間漲紅面頰,吻…吻……
「誰以為!!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
掌移置少年的後腦,藍染順勢撫了黑崎一護的髮,少年結舌了,現在他做任何反應都是多餘的。
像是安撫,手掌的力道非常輕柔,就像那天的夜晚一樣。那天他把他壓在胸口緊實地,他確實聽見了藍染心跳的聲音,這個人和他們同樣有血有肉,然後有…心跳--心臟確實鼓動著,和他的一起,男人將自己摟近懷裡然後輕聲訴語,他已經不記得他說些什麼,還是什麼都沒說,眼眶被淚水漲滿,毫無止盡的傾泄,他咬著牙想要忍住聲音但沒辦法。
他不明白藍染為什麼要這麼做,對一個敵人…他只是虛圈的俘虜。
少年根本不敢去想到底為什麼,…但藍染直視他的眼睛溫柔到令人害怕,他好像懂、又好像不懂,就像現在這樣,但他很確信的藍染把他當小孩子來看。
他竟然會覺得藍染的手很溫暖…
黑崎一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揮別男人的手,為了讓這傢伙離自己遠一點,黑崎一護把自己身體往旁邊挪惡狠狠地瞪著男人(雖然對方還是露出看好戲的表情)。望著散落旁邊位置的書本,少年才發現藍染在看書,隨手拿起來翻了翻…靠…什麼艱澀的東西啊……根本就是他死都不會去翻的。
黑崎一護目光注視到藍染遺留在膝上的書本,很明顯的是剛剛正在翻閱的,看了一半而已。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男人看書,但藍染手上拿的是三島由紀夫的《金閤寺》。
「你看什麼?」
「小說?」
「我從不知道你也看小說。」黑崎一護擰眉,表露出驚訝的模樣,藍染沒有反對他所說的。
「不,應該說什麼都能接受…文字的話。這種類型的,只是比較少看而已。」
這個人竟然會看小說--
黑崎一護印象中藍染所看過中外艱深理論、歷史書籍,他也聽說過「五番藍染隊長」的嗜好是看書,但他就是沒見過他看小說,至少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什麼東西在少年心中隱隱醞釀著,他突然明白了。
…這個男人。
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懂--…他是誰?
等等,不要說他了,所以連和他相處幾百年時間的護庭十三番都會被欺騙,這個男人營造出的形象帶著虛偽的面具,但又如此真實,藍染很像故意隱瞞又不是故意的,他的日常就散播著那些蛛絲馬跡,一點一滴遺留在藍染所經過的任何地方,一切都有機可循……
那麼、銀和東仙那兩個人就懂嗎?
而他從沒理解過這個人…
他們口中的藍染,他眼睛看見的藍染,對他做出那種事情的藍染…
踐踏生命的藍染。
無意間露出憐憫姿態的藍染。
「藍…」
黑崎一護想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你想說什麼,一護?」
藍染面對少年的目光毫不在意,即使那雙盯著他的眼睛現在充滿了揣測,雖然這在他的預料之內。只不過這名少年…比他想像中更心思細膩。
「…藍染。」
「銀說的,關於你的過去都是真的嗎?」
那些,在流魂街所有發生的事情。男人笑了,沒有反駁,沒有應諾。
「是真的又如何呢,那些都和鏡花水月一樣不是嗎?」
曇花的花語是…?
「曇花的花語是什麼?」
萱草髮的少年不明白的回頭望著銀白髮的男人,是那個時候藍染給雛森桃的問題,市丸銀用京都腔笑著問。
他倆站在不屬於虛圈卻在虛圈之中的境地,皎潔月光下映照著顯得那裡虛幻飄渺,朦了層薄霧一樣。
「…」好誇張…簡直像假的一樣…
黑崎一護從未想過月亮可以如此清晰,簡直像被鑲嵌在半空上那樣的,那麼突兀又真實。
因為他從未在黑夜中來過這裡,暗夜的綠林除了月光外一片漆黑,靴子踩著碎葉與枯枝卻不明白腳下的道路究竟長什麼樣子。
只有月亮是這個地區唯一明燈--他跟著市丸銀來到這裡只因為那個男人說要給他看一個東西。
「一護小弟…」
「你想看曇花長什麼樣子嗎?」
「…」
「不就是花嗎…」
不就是花嗎?還能長怎樣…他真是不明白市丸銀到底想說什麼,
「花期只有五個小時呦,機會難得,錯過了就只能等下ㄧ次。」
他們在水井旁的矮磚坐下,黑崎一護平時都在這裡休憩的,不過現在盯著前方是一片黑,什麼都看不見,只有蟲鳴聲繚繞耳際,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不是身處在這個世界的。
這個地方竟然種了曇花,不過既然不是晚上過來又怎麼會知道呢…
那不過是種花,他卻很想知道。
到底是什麼樣子--
「對了。」
「你想知道的原因,我可以解釋為你對藍染隊長開始有興趣了嗎?」
「誰…有興趣!!」
雖然天色很暗但市丸銀仍能想像少年漲紅面頰大吼出聲的模樣。
「我才不會對那種人有興趣…--!!」
很明顯的少年對藍染的心境開始有所轉變,那種變化雖然微小,但已經讓所有人與他們相關的人都能看得出了,從百般拒絕開始,到現在男人對他伸出手,他會猶疑…然後再緩緩地把手給遞出去--不難想像說要看花的少年,此時心情是多麼複雜,他明顯地不想承認他對那個男人的任何心情。
不過啊…真是不坦率呢…
「市丸銀到底還要等多久…」
不過也太慢了吧,他等了兩小時有了吧…!萱草髮少年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在這裡完全沒有事做啊,市丸銀輕笑,黑崎一護擰起眉回瞪男人。
「哎說不定等得很有價值呢,必竟那是被形容為月下美人的花朵啊。」
「…到底是誰這麼浪漫取這種名字…真是搞不懂……」
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少年抬頭望了月亮,圓形的月散發出寧靜,雖然周遭細碎雜音繚繞在耳際,但那種靜謐是從深層底部延伸而出的,空氣中散發著森林香氣。銀的聲音很恍惚地在暗夜中響起。
「你要知道呦一護小弟,在這裡…」
「太陽指的是誰?」
「…什麼?」 黑崎一護錯愕地望著突如其來問話的銀白髮男人。
啊?…打啞謎嗎?
「月亮指的是誰?」
「曇花指的又是誰?」
看著少年一臉疑惑的表情,市丸銀心裡有個譜底。
哎,也難怪了…
「不過呢,不管誰是誰。」
「你是最幸運的了,一護小弟。」
是哪裡幸運…?
黑崎一護完全不想知道市丸銀話中的涵意,竭盡挖苦的隱隱夾帶著酸楚味,到底想說什麼?語焉不詳的。不過接下來他已經沒有再理會身旁的男人了,他看見在暗夜中緩緩盛開的披針型花朵。
少年訝異地站了起來愣在當場,睜大淺色眸子,他微啟唇瓣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那個景象太不可思議了…凡是第一次看見的絕對都會有這種反應。
濃烈的幽香散逸在空氣中,就好像把這個地方與世界隔絕一樣,濃烈的香氣瀰漫將他們包裹住,四周都是花,全然被花包圍。
那也是當時藍染,眼中的景象…
他看見了--
白。
是純粹的白,純潔無垢的白色。
眩目地綻放著,雙掌般巨大的白色花朵,像星光一樣遍佈四周,從黑色深夜中冒出由暗轉為白 ,將暗夜點亮。
「…共有九十七朵呦。」銀的聲音在笑…
「怎麼樣?難得一見吧?」
「要一口氣看見這麼多可不容易……」
九十七朵。
夜曇花。
☉
尸魂界,十番隊舍。
「進、進攻虛圈?」朽木露琪亞尖聲叫了出來,坐在正對面的金髮女子急忙摀住她的嘴。
「噓…!」
松本亂菊壓低音量要她小聲點,「露琪亞這可是最高機密啊…!」黑髮女子用雙掌摀住嘴巴,斜眼瞪視陪她來的阿散井戀次一眼,紅髮男人心想『叫的是妳又不是我…瞪我幹嘛……』
「呼…」好不容易鎮定心情喘了口氣,朽木露琪亞才說的出一句完整句子。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妳是說…」
「總隊長會先派遣十三番隊隊長和副隊到虛圈去嗎?會派幾對?」
「但有一半的人員要駐紮現世和尸魂界吧?」
「這樣人數夠嗎……」少了三番、五番、九番隊長吧。
「…唔嗯。」
「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但是隊長會議是這樣說的沒錯……」
被喻為天才兒童的日番谷冬獅郎從後方走出來,插著雙臂冷眸望著蹲在角落活脫像是在講鬼故事的三人--
「松本…」
「妳們在幹什麼?」
「…!」
松本亂菊一臉被驚到的表情,哇哇亂叫了起來,
「啊啊啊隊長你要嚇死我啊…當然是什麼都沒有的(鬼)啦!!」
「別裝了,我都聽到了。」他的副官…不,應該說「女人」一直都很奇怪。
「--你們那麼大聲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嗎?」
日番谷冬獅郎把手上的文件推至桌子角落,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是說,六番和十三番有這麼閒……一天到晚跑來十番做什麼?
「你聽到就早說嘛隊長…」
日番谷朝臉色涼涼的金髮女人,冷眸瞪視過去。
雖然大家都沒提但那表情很明顯地就是非常盼望,三個人眼中都閃爍著興奮期待的光芒。
「…」
白髮的孩子嘆了口氣。
「…這麼想知道是吧?」
「嗯嗯嗯。」三人點頭如搗蒜。
「…」
「山本總隊長有正式命令下來。」
正式命令…
「各番隊應該已經獨自下達命令了吧,總隊長會派遣進駐虛圈的死神…--」
「什麼要開打了嗎!?」戀次和露琪亞顯得很緊張。
「先突襲虛圈,然後…」
「…元月一日之前。」
「預計在初雪的日子,在現世決戰。」
萬分冷靜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敘述的聲音非常果斷。
「什麼…」
「現在確定的是,現世組由黑崎一心領軍,而虛圈組由浦原喜助負責。」
「條件是由黑崎一心和浦原喜助提出的--」
『「這次…你們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引述了黑崎一心的話,日番谷冬獅郎想起那個黑髮擁有寬闊背脊的男人,那雙眼睛和他們所認識的黑崎一護相差太遠,很難想像是父子。
很明顯的,萱草髮的少年眼睛總是表露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他還太天真也太純粹。
山本元柳齋重國老者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燃起了怒意。
「不可能,你以為尸魂界會接受這種條件嗎?黑崎一心。」
「你隔了百年回到這裡我們可沒說不歡迎你,畢竟你曾經也是尸魂界的重要主力,但開門見山就提出這種條件--」
「…不要就拉倒。」站在中央的男人粗聲粗氣反駁了,黑崎一心被包圍在中心卻毫無懼怕模樣。
「他說的沒錯。」
突兀的女聲引起在座的隊長們一陣嘩然。
飄揚的黑髮,黝黑膚色纖細的身形從大門走了進來,因為背光能看見飄揚的披風,那是失蹤了一百年的「瞬神」四楓院夜一。
自上次雙殛事件後就沒見到的女子,跟隨旅禍回到現世,應該說回到了浦原喜助那裡。
「喔…!是夜一啊。」
「怎麼樣?浦原那邊都好了嗎?」
「真是的,叫你一個人進來你就一個人來啊…?喜助那傢伙也真是的。」搔了搔頭髮,女子的亮眸掺雜了笑意,目光卻盯著在場的所有隊長。
「真是好久不見了…各位。」
山本元柳齋重國跟著露出諷刺語氣。
「…」
「哼,該來的都來了,連不該來的也來了。」
「謝謝誇獎,山本總隊長。」
「--你們還當我是隊長嗎?」
老者的確在生氣的樣子,眾人能感受到場內靈壓顫動。
這傢伙還是老樣子…黑崎一心想。
「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藍染必定會加速崩玉的覺醒,因為他們知道『沒有時間』了,決戰日剩下不到三十天。這次…連假面軍勢都會參戰。」
假面軍勢…
由死神界踏入虛領域的人…對某些隊長來說算是陌生,就算交戰過,但他們並沒有親身經歷那種違背常理的狀況。
「拐彎抹角的他們聽不懂的啦…!」夜一沒好氣地大聲嚷嚷著。
「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你們知道只有浦原喜助了解阻止崩玉覺醒的辦法。」
只有他一人--
因為崩玉是浦原所創造的。不管如何揣測,只有浦原喜助有挽回的辦法。
「還有。」
「除了阻止崩玉的覺醒外。」
「我們要,那個孩子回來。」
那個孩子…
眾人又一片嘩然,很明顯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
「那個孩子是…」
「指黑崎一護嗎?」
「沒錯。」
擁有萱草色髮淡褐色瞳盼的少年,曾經是尸魂界旅禍的人。
「就算現在說太晚了但他還是我兒子。」黑崎一心沉下臉。
「總之…」
「決戰地不會是虛圈也不可能是尸魂界,最後藍染一定會選擇在現世決戰--」
「為什麼?」
「因為王鍵的生成會在現世。」
「空座町會被犧牲掉…」
四楓院夜一的眼睛凌厲地注視著眾人。
「我們今天的話對尸魂界而言是威脅不是談判,我們沒有妥協的餘地,而你們沒有選擇--」
--元月一日,冬季決戰。
只要是人都看得出來,甚至連弱小的流魂街魂魄也能感覺到,黑崎一心是匹黑馬…非常強大。但真實身分是什麼山本總隊長卻沒有提起。
日番谷目光停留在十番隊的庭院,外頭樹葉及枝幹已經變成了黃褐色,枯葉像雨水般地凋落,「對了,那天正好是過年吧……」
到了冬天馬上就會下雪…
洋溢著意外凝重氣氛,日番谷突然想起平常這裡應該站的黑髮女子身影,應該倚在窗邊笑著叫著他的名字。
松本亂菊總是嘟囔著,「明明就很擔心…不坦率啊……」
雛森…
下次,再見到藍染,我一定讓他以死謝罪…!
☉
只要二至四小時的時間,白色花朵便會迅速凋謝,被世人喻為瞬間即逝的美麗。
少年目不暇給地盯著那綻放的景色,充滿靈氣的花,曇花就像雲或霧一樣充滿了不真實,這種花,簡直不像花,但它還是花…活的植物。
「好像…假的一樣……」少年喃喃脫出口。
像星光一樣遍佈的白色,在黑夜中非常突兀,像夢境一樣。
那個人曾經看過的景象,他曾經看過的--現在換成他站在這裡,同樣用眼睛看著。
高掛明月的幽光,那種光芒很冷,曾經有人說月光是溫柔籠罩著,用柔和視線撫慰著人,但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簡直像個旁觀者一樣…用非常淒冷的眼睛注視著他。
覺得很奇妙。
也很奇怪。
是他說他想看的沒錯。但實際看到了,又覺得一陣反胃湧了上來,他既不興奮也不期待,反而是被一種說不出口的陌生情感給牽著走了,複雜心情洋溢在胸口,一種沉重的感覺。
就像石塊緊緊壓迫胸腔的感覺。
「藍染…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著這些…」
他那時候說了『有傷害就會有惡夢存在』。
傷害…
對藍染而言傷害到底是什麼,他所刺傷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遠比他所擁有的任何過去還要…藍染到底是抱持什麼心情種了這些花呢?為什麼要種這些花?
是為了警惕自己還是怎樣的…
「這個嘛…誰知道呢。」
市丸銀跟著望著花叢,悠悠回答了。
當他們離開外面回到虛夜宮內部,黑崎一護就像做了場夢那般有點恍惚,心情一直沒有回復過來,有點沉浸在方才氣氛少年持續靜默沒有開口。
兩人步行在深白色長廊上,靴子的聲音迴盪在石頭砌成的迴廊。
「所以花語到底是什麼?」
銀笑著詢問了身旁注視著前方的少年,黑崎一護轉過頭來瞪著市丸銀…為什麼現在還要提這個……?
「你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曇花的花語是「夜之美人」。
「不是,那只是表面。實際上還有一層真正隱藏意思。」
「也就是真實的……」
「什麼…?」
「…花語是妄想與疑惑。」
妄想…與疑惑…?
黑崎一護停下腳步用那雙淡褐色眼睛注視著男人,不知何時他已經變成完全不會迴避視線了,不管他們怎麼調侃他黑崎一護的確變得比起當初的沉穩許多,那雙眼睛沒有任何心機地望著市丸銀瞇起的雙眼。
沒有任何心機--雖然少年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注意到這個危險面。
「那是什麼意思…?」
真是奇妙,這名少年遲鈍但同時在某些地方也很敏銳,心思或許比他所想像中的纖細…不是,這是他們當初就知道的不是嗎?但這時候竟然也會為了這種事而訝異,然後埋入裡面思考了,但銀能明白,從那雙眼睛裡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市丸銀…到底是怎樣的人?
黑崎一護突然發現,他始終不明白「市丸銀」這個人的存在,這個人的確比他所想像的還要複雜多了,他老是用那張洋溢著虛偽笑容的臉,站在前面伸出手,他需要的時候這個人就拉他一把;甚至他不需要,他也會把他給推進「必要」的場合裡,他求過這個人很多事情,也受到他很多幫助,有很多時候巧合得…就像算計好一樣。
「銀…你為什麼……我問你為什麼要過來這裡?」
「我不是說了,因為實在太無聊了。」
『因為那裡實在太無聊了。』
「…」
銀露出了不明白的表情,好像很訝異黑崎一護為何這樣問,但回答的聲音有點無所謂。
但並不是不了解少年這麼問的用意,黑崎一護話一脫口便深深感到後悔了,這麼問好像白癡一樣……對,銀是說過沒錯,但他一點都不了解--
「…我不懂。」少年咬牙。
「--你為什麼要幫我這麼多?」
「我又沒拜託你。」
「哎哎是沒錯。」
「還有,你…為什麼要告訴我藍染的事情?」
「…」
在白色長廊中,兩人佇留腳步。銀朝他走近,黑崎一護本能往後退,他前進一步,他就後退一步;在不知不覺中被推至角落,黑崎一護抬頭望了那個人。
從瞇起的笑意中難得露出眼睛,他看見了銀的虹眸,血一般紅色的泛著幽光,少年微啟唇瓣感到訝異,但他說不出那種感覺,銀的表情很……
他沒有笑還是在笑…
少年搞不清楚。
「…」
幹什麼…?
被男人身影擋住視線,由於身高的關係陰影倒映在自己身上,銀白髮的男人一手扣在黑崎一護的腦後位置,被侷限在狹小空間,距離很近他的身體只能斜靠在牆壁上,無路可退……
用白皙食指和拇指提起少年的下顎,迫使少年必須仰頭看他,在還沒反應過來,溼潤柔軟的觸感覆上,少年的眼睛只望見逼近自己的臉孔。
嘴唇輕輕擦過唇瓣,像摸索似地碰觸,少年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銀…」
「你……」
「…你……」
無法置信,腦子一片呆滯。萱草色少年僵止身體不知作何反應,唇邊遺留著市丸銀唇輕撫過的觸感,腦袋只回響著「什麼……?」,現在是…什麼情況?
但很快地壓迫感暫離,銀白髮的男人放開了他,沒有下一步動作。但簡直像預料好的,那個男人的出現…
--藍染…!!
「…!」
隔著市丸銀的肩膀望去,像胸口一記猛捶令少年驚愕,其中夾帶了痛楚,黑崎一護睜大淡褐色雙眸,他看見了藍染站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們,穿著深白色外褂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表情,不含任何一絲情緒在裡頭那雙琥珀色眸子裡;像是注視著什麼一樣,純粹看著…某種無生命體,就像望著他創造出來的破面們那樣的。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那雙眼睛隱隱含著…怒意。
他知道的,他看過藍染這種樣子--
「藍…」身體違背自己先行喊出聲音了,喊出那個人的名字,市丸銀則像毫無反應似的微微迴轉過身,但沒有完全轉過去,男人走近兩人身邊,藍染勾起唇角露出往常笑意,沉穩的嗓音迴盪。
「是不是該回去了?一護。」
「…」
雖然在笑,但是……隨著男人的腳步,黑崎一護覺得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他無法克制,男人靈壓壓迫式迴盪在空間,這已經不是妮露和井上所承受的了的,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一個重力箍住了手臂,男人的掌硬拖著少年身軀要他離開。
「等一……」
「等一下…!」
少年用手掌抑止對方動作,掙扎著,但男人的力氣很大根本移動不了,對男人而言他就像隻豎起貓毛的小貓,當藍染經過市丸銀身邊時只是偏頭望了銀白髮男人一眼,同樣沒有任何表情,市丸銀只是露出了往常微笑,瞇起雙眸背對著藍染望著白色牆面。
銀只說了,「真抱歉啊,藍染隊長。」
「喂…藍染……!」
「很痛、很…」
「我說了很痛--!放手…!!」重重的被拋至床上,就算下面是軟床墊但被撞擊背部還是很痛,壓迫脊椎的刺痛感,左手壓著右手臂,就算他不去看也知道大概瘀青了吧……少年擰起棕眉瞪視著藍染,竭盡力氣瞪著將白色外褂卸下的男人,男人一手將外褂拋到椅子上,呈簡潔俐落的弧線,琥珀色的眼瞳只映出了自己。
混帳……!!
「你很在意……?那只是一個意外!你沒有理由對我發脾氣…我不是你的東西!」壓制怒氣,黑崎一護一個字一個字說了,非常清晰,這傢伙到底在氣什麼?
「藍染…!」
「意外?」
「的確是。」
男人伸出的手讓他接下來靜默一小段時間,男人掀開白簾傾身坐在少年旁,黑崎一護拖著身體往後退,一直到他撞到了墊了枕頭的後牆。現在……很危險…這個人……
據說生物有危機意識的本能,像現在這種情況就是--
少年吞嚥口水望著藍染拉開衣領動作,他該逃了、而且徹底跑得遠遠的…!!少年略嫌纖瘦的身軀朝旁邊位移,正想抓住時機從床上躍下,但又被抓住右臂拋回床上,「嗚…!」因為痛楚而讓他悶哼出聲,這次被抓得離藍染很近的位置,被壓在男人身下,少年不想去看對方的臉,因時間而微長的萱草髮絲微遮住面孔。
只有少年輕輕的喘息和男人的呼吸聲迴盪在室內。清晰得連同心臟鼓動的聲音都聽得見。
「你在發抖嗎?一護…」
「…」
是的,他在發抖。沒錯。
少年顫動淡色睫毛,連同肩膀都在顫抖。在內心暗罵自己好幾次,但是克制不了那種深層恐懼,黑崎一護淡褐色的眼睛回望藍染毫無情緒的深色雙瞳,眸子很黯,根本無從得知到底他現在想怎樣…不對,不管怎樣都不會是好事……!
直到藍染硬扳過黑崎一護臉龐,朝他深吻下去,強硬的用拇指扣住他的下唇逼迫他張口,舌尖探進口腔,舔舐吸吮他的舌。少年掙扎著,手抵著藍染胸口,然後聽見布料凌空被撕裂的聲音--
「…藍染……!」
過多訝異讓他好不容易灌入空氣時大吼了出來,「藍……!!」
「住手--……」
白色死霸裝從鎖骨至肩膀被撕開,露出白皙而關節分明的臂膀,他剛剛被抓住的地方一圈指印,偏紫的紅,然後又聽見腰帶抽離的聲音,沒有繫帶的道服褲沿著他亂動的身軀滑落,下身感到一股涼意,冷空氣逐漸接觸他的肌膚。
「等一下……我不……」
「我不要!!」
可惡……
「…啊!!」
在毫無潤滑的情況下男人手指沿著臀縫長驅而入,硬是沿著乾涸的甬道擠了進去,因為痛楚而讓少年迸出淚水,藍染像是聽不見他的聲音一樣摟緊著他不斷掙扎的腰部,按著他的大腿逼迫他張開,藍染沿著少年胸前一直到小腹,一直往下…用舌舔舐囓咬,沾溼肌膚。
「你…」
「你明明就知道…!!」
你明明就知道的--
「……銀他--……」萱草髮少年咬緊下唇,嗓音苦澀,像是快哭了一樣。
他怎麼可能不明白那時候藍染望了市丸銀一眼是什麼意思,他看得很清楚,那兩個人的表情--
在市丸銀的吻落下的那一瞬間,背著光,他看見了他的表情。難得露出的紅色瞳,那雙眼睛夾帶了任何…複雜悲傷的情緒,所以那時候他沒有推開他,只是愣住了。
銀的表情就能明白那種痛楚,然後那個吻毫無意圖,毫無慾望。
只是……他的視線並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別人。
「所以呢?」
「…」
所以……男人的聲音還是很冷,男人並沒有止住動作。他身上的衣服被撕裂散亂地掛在身上,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什麼身體染了一層薄的嫣紅色,黑崎一護不想去也不敢看現在他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藍染!!」
「你明明知道他吻的不是我--」
隔著他吻的……人。
他,對你--
用盡力氣吼出,少年身軀不住顫抖著,直到下秒身體被撕裂成兩半的痛楚讓他真正溢出淚水「…呃嗯……!」好痛……
少年這才發現從來藍染對他的舉動,都不是真正的粗暴,他從來沒有這樣被對待過。深入骨髓的殤…與痛,刺進肌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市丸銀要跟隨藍染,一直以來,在旁邊看的就是他而已,知道藍染情緒與過去的就只有他,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為什麼沒發現?
『因為…很想知道世界被改變的樣子。』然後是自己的出現,就像市丸銀說的是個「意外」,意外打破了某些協定,打壞了藍染與市丸銀建構出的規則,屬於他們兩個的,基準。
還有,他們誰也不能碰觸誰的……
當黑崎一護醒來時,他覺得好像睡了好幾週之久。
移開一直覆在額際上的手臂,染著淚液與汗漬還有那個人禁錮他時,遺留下的紫紅色指痕。
他想要下床。
但一移動就有被撕裂的痛楚,少年擰著已經被拖曳掉下的床單跟著滑了下去,無力的坐在地板上,頭靠著床,沾濕的萱草髮散亂鋪在床鋪上,連彎曲手指都沒辦法的疼痛。
很慘……全身都是……
很久沒這樣,他站不起來甚至連改變姿勢都有困難,眼眶酸澀能感受到殘留淚水肌膚的緊繃感,在那之中他用力刮著藍染的背脊,指甲陷了進去聞到一絲絲血腥,但是那個人始終沒有停手。
不可能會停的,從他踏進房間的那一刻起或許就察覺了。
只不過這是第一次--
毫無憐憫的被對待,這才讓他發現藍染從來沒有、從未真正的對他使用暴力,一直以來藍染對於他,都是先預言後動作,在那中間讓他有心理準備,就算千萬個不甘願他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然後,柔和卻態度強硬的穿透他的戒備。
但這次不同,他睜著眸子瞪視藍染的臉,藍染在其中到底夾帶了什麼情緒,他完全摸不清楚。提到銀的名字他就越用力,就像要把他的身體給絞碎。直到最後因為痛楚而掺雜淚水,他的眼淚沿著下顎滑落,但他不會求饒的…他才不要為了這種事對這個人屈服。
為什麼…這次……
著實讓他感受到……屈辱…?
銀……
對了,銀後來怎樣了……?
自尊被徹底粉碎……混雜著黑暗的心情,少年不自覺皺起眉頭。
黑崎一護倚在床旁,顫動睫毛閉起酸澀的眼睛,因為涼意,隨意用脫下的床單包裹住身體,昏沉又襲擊了他,不是才剛剛睡過嗎…為什麼又想睡了……?
「…」
「…」
「…小一護。」隱約中市丸銀熟悉的腔調在耳際響起,是錯覺嗎?
但似乎不是,當對方溫熱的手掌覆上自己肩膀時,黑崎一護明白,的確是那個人沒錯。
「銀…」
不要再跟我說話了…好累……
好想睡……
「我是很不想打擾你啦…不過……」市丸銀在少年旁蹲了下來,一護微睜開眼瞳,掺著睡意望見了銀白髮的男人。
又來了……
這兩個人都是這樣,不管發生了任何事都像「全然沒發生」的樣子,過了今天,過了這刻這兩個人必定又會恢復原本表情那樣和自己說話。
「一護小弟。」
「…時候到了呦。」
頓了一下然後緩慢脫口,「而且他們來了……」很久不見的某些人……
☉
「嗯…赫莉貝兒小姐?」
「…」前方的女性只是用綠眸注視著褐髮少女,井上織姬非常緊張地擰著褲裙,從她踏進來(應該說被綁進來)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
烏爾奇奧拉如往常一樣一句話也不說就把她給推入不知名房間,在她根本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就被一群從沒見過面的女破面給釘在椅子上。
這是她第一次到十刃的行宮,應該說第一次踏進來,寬廣的房內比起自己的更為呈現優雅氣息,簾幕式的流蘇布廉披掛在床旁,質感與格調相當高的房間,比起她的緊張,在十刃身旁的女性陣聒噪地碎碎念著--
「耶就是她啊…?」
「怎麼看都不像啊--」這種貨色…
「看起來一臉癡呆的樣子…妳確定嗎?」
癡呆……
「耶……?」井上織姬睜著茶色大眼,雖然不是第一次這樣被說但少女還是汗顏了。
「妳們…找我有事情嗎?」
「…」
一陣靜默,在一瞬間井上織姬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
「這傢伙搞不清楚狀況!!怎麼跟妳一樣蠢啊米拉.羅茲!!」
「我看搞不清楚狀況的是阿帕契妳吧--!!」
「我看妳們都一樣蠢吧……」
非常纖細的女破面用長水袖掩著面,接近淡褐髮少女,用打量的眼光注視著。
「沒事,只是想看看備受藍染大人寵愛的女人是什麼樣子。」
看來虛夜宮流傳的八卦根本就是假的嘛……
「咦…不…」弄錯了吧…!!織姬睜大雙眼急忙擺手…
不是我啊--
「妳們安靜一點。」
「赫莉貝兒大人…」
感覺非常優雅的女性,黝黑肌膚淡色髮綠眸,臉部圍著面罩但還是能感受到她的一貫氣質。
只是這個人一開口,其他女破面就噤聲安靜了下來,退開注視著她們的十刃長官。
「…這位是米拉,這位是阿帕契,站在妳旁邊的是孫孫。」
米拉‧羅茲長至腰際的捲髮,特徵是有頭冠,而阿帕契娃娃頭的短髮頭上有獨角,感覺上是挺豪邁的女性,長髮看起來像中國人的孫孫,說話涼涼的喜歡潑人冷水。
「呃…這個……」
「我是井上織姬……」
「--拜託我們知道好不好。」
旁邊站的捲髮破面不禁嘟囔出聲。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啊--
即使如此她還是摸不著頭緒,堂堂最強的前三刃找她到底有什麼事,雖然同樣是女性而且沒有洛莉歧視的激烈態度讓她稍微安心了點,赫莉貝兒沉穩的聲音也讓她平靜了下來,鼓動的心臟緩緩平息。
「時候到了。」
「妳知道妳來虛夜宮,為了藍染大人必須做什麼事嗎?」
「…知道。」
市丸銀也問過這句話。
注視著裙角,井上織姬低垂著臉,棕髮飄逸微微遮住臉龐,不是很悲傷的表情而是微微勾起唇角的,苦澀微笑,身旁站著的女性破面們雖然沒說出口,但內心隱然一陣訝異,人類…這就是人類……
活生生的人類。
弱小…不堪…毫無反駁之地……
即使很不安…
但時候已經到了--
帶著手套的金髮破面撫上她的面頰,輕輕抬起她的臉龐,井上織姬的淚水無聲無息滑落。
她的初衷已經沒有了嗎?
她一定要讓崩玉覺醒……促使王鍵的生成嗎?
她以為她可以有更多選擇但最後還是這樣--
透明淚珠沾在伏在膝蓋的手上,沾濕蜜色肌膚。
「為什麼…這樣子妳們又得到了什麼……」
她不想這樣…!無論她促不促使王鍵生成這世界都不會改變什麼,她的六花是這麼告訴她的…
但是為了那個人……
孫孫挽起了井上織姬那頭長過腰際的髮,因為色素淡而柔軟,一絲一絲流瀉在手中。
「好好醒悟吧,妳的懦弱與堅強攸關了『我們』,人類……」
原本不想倚賴人類的任何事,但最後所有關鍵還是在人類手上。
真討厭哪。
「烏爾奇奧拉…」
「烏……」
「吵死了女人。」
「沒事…哈哈……」
「……」
不知何時從敬稱的「先生」改成只有名字,已經不是當初需要架著少女她才會乖乖地走路的情況了,從赫莉貝兒的行宮出來時,他望見了她眼角殘留的淚光,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人類老是要流眼淚,井上織姬是如此,黑崎一護也是如此。
井上織姬已從當初對他的避而遠之轉變成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就算完全牛頭不對馬嘴,烏爾奇奧拉冷僻的態度讓她經常氣到張目結舌以外,都還算好。
兩人走在長廊上,井上織姬纖瘦的身影在虛夜宮內顯得渺小,剛開始還笑得出來,但後來就不行了。唉…井上織姬悄然嘆了口氣,在內心想,「不行啊妳要振作點,黑崎君和茶渡石田同學他們都這麼努力了」,想要振奮精神但失敗了。
還是不行嗎……
井上織姬輕輕說了什麼,烏爾奇奧拉只是轉過身看她一眼,繼續往前。
經過能夠眺望外頭的長廊,切割精準的窗戶一列一列透射進月光,她能看見烏爾奇奧拉的背影,眼前的纖瘦男子靜默地走在前頭。窗戶外是綿延不絕的沙漠,同種色系將世界分成灰與深藍,在那之中的下弦月…引人注目地掛在上頭。
她的房間窗戶望出去,是被鐵欄杆隔絕的新月。
而她是太陽。
黑崎一護能感受到從外在(虛夜宮外面)侵入的靈壓,在他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急忙爬起穿衣,望著少年動作遲鈍的套上新的白色外褂,連銀都不禁想幫他一把了,不過以他的個性大概會甩開他的手然後狠狠地瞪他一眼吧?
尸魂界已經有所動作了……
是浦原嗎……?還是山本那老頭……
「很快的尸魂界就會派遣一半兵力進駐虛圈呦,你再不起來這樣可以嗎?」
銀白髮男人訕笑的神情讓黑崎一護很想揍他,兩人走在長廊外圍據說藍染下令要去大殿集合,身體有些負荷不了,但無所謂,淺棕眸瞪視著銀白髮的男人一眼。
「…市丸銀,你到底是站在哪裡的?」
「…誰知道呢。」
哪邊?
黑崎一護望著市丸銀露出的笑意只覺得不耐煩,藍染…他是不可能對這個男人發脾氣的吧?
不管發生什麼事,就像他們說的價值不同,他與他的……
「為什麼你們這些人…」
「等一下,銀。」
「你說的時間到了是什麼意思?」
「…」
「待會就知道了啊。」
他才不想知道…!這麼說一定沒有好事情--
在接近大殿的時候萱草髮的少年望見妮露.杜從對面廊道衝了過來,一把衝進少年的懷抱,正想大罵不要這麼大力的時候,他發現小的孩子渾身都在顫抖。
「妮露……?」而且抖得很厲害……小的手掌緊緊抓住黑崎一護的衣服,將臉蛋埋進去,死命的抓著少年試圖將她扯開,但妮露,只是揪著他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口。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空氣也是,瀰漫著不舒服的味道……
他的心臟鼓動的很厲害…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不行…要快點…!!」
「藍染--」
少年衝進大殿推開大門,發出巨響,十刃眾回過頭來一致性的望著他,簡直像…某種盛大的弔唁儀式那樣的,十刃全員到齊。
還有站在藍染身旁的褐髮少女,他所熟悉的人。
「黑崎……」
井上織姬靜默,用非常平和的眼睛望著萱草髮色的少年。
井上…
黑崎一護望著井上織姬一眼,目光又轉回在正中央閃爍微弱光芒的石塊,崩玉。
他瞬間理解了發生了什麼事,崩玉的覺醒,就是現在,他們要井上在這個時候讓崩玉覺醒……
「…要讓崩玉覺醒嗎……?」
「不過你錯了,一護。不是覺醒,是回歸。」
藍染露出平靜的笑容,這時候是站在最上位的他,只要一句話就能令十刃全體拜倒的藍染。
「回歸……?」
「就算如何覺醒,使用過度的崩玉必定會比當初在浦原喜助的手中還要弱,所以,我必須拜託織姬讓它回復到最原始的狀態。」
在踏進這裡之前,棕色髮的少女望著艷紅色崩玉遲疑著,被靈壓震的昏昏沉沉的,雖然她不想移動腳步,但還是緩慢朝深褐髮的男人走了過去。
『…這個,該怎麼做呢?』
『很簡單,只要將妳平時使用的治療能力灌注在上頭就好了。』
『治療……能力…』
這個男人…早就知道她想要摧毀崩玉的想法了嗎?比起織姬的訝異,藍染只是對她露出一抹笑。
「如果妳沒有異議,就可以開始了。」
「等…井上……!」比起黑崎一護的大吼出聲,另一個人開始有了動作--
井上織姬驚愕地望著擋在她面前的黑髮破面,這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人,那個冷漠睿智的第四刃,烏爾奇奧拉--烏爾奇奧拉倒是第一次有「身體先違背理智」行動的感受,至於為什麼他也不懂。烏爾奇奧拉的動作像是在思考,畢竟他只是站了出去,但藍染只是溫和的笑了,聲音相當沉靜。
「烏爾奇奧拉,你想叛變嗎?」
「…」
叛變……他可從沒想過這種事。但事實證明他的腳先行移動了。
究竟是為什麼會這麼做,他不清楚……
這個女人應該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
手輕觸了他的手臂,井上織姬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在經過烏爾奇奧拉身邊時給了他一個笑容。
像是露出訝異的表情,黑髮破面很隱約的,睜大了翡翠綠的眼瞳。
「…」
「屬下不敢。」
烏爾奇奧拉垂首行了十五度點頭禮,退了下去。
「一護!!」妮露.杜驕小身形往前衝出試圖擋住萱草髮的少年,張開雙手阻擋在少年面前,「一護不要去…!!」
「但是井上她……」妳叫我不要過去怎麼可能……!!雖然身體虛弱但少年急速高漲的靈壓還是讓周遭的破面引起共鳴,少年已經拔刀像要衝出去的時候,身旁兩名十刃已經拔出刀鞘擋住了他。
哎…憑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不可能的……一護小弟。
退到一旁的市丸銀這麼想著。
--一切早就決定好了。
少年睜大了眼瞳,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景象。
棕褐色髮少女的背影,井上織姬的側臉泛著他難以忍受的笑容,如同她在現世那般燦爛和煦的微笑。
在來這裡之前她想著…
好想見黑崎君。
而且還沒跟黑崎君說再見呢…
想要轉世五次都想喜歡上同樣的人。
想要下次能直接叫他的名字。
…而下次,換我保護你。
當井上織姬的手放到崩玉上頭時,萱草髮少年聽見身旁的人說了一句:「…你再怎麼想挽回一切都太遲了。」
他們說,她是太陽。
黑崎一護終於知道為什麼藍染始終不讓他給井上治療,目的就是為了「將他們兩個隔開」,徹底的,讓黑崎一護覺得不能見到這個女人是很正常的,但卻在送茶渡泰虎與石田雨龍兩人回現世時「治療」了他們,任何人都有給井上織姬使用回歸能力的理由,只有他、只有他不行--
『放心,短時間內我是不會殺她的。』
『因為那個人,是不會對他怎樣的…--』
「藍染…你…」憤怒燃燒了理智,黑崎一護顫動著,妮露.杜緊緊抓著黑崎一護的褲管,非常用力,小小的身體不斷顫抖…
「拜託,一護你不要去……」
「那是我的夥伴!!」
「你們都瘋了--」
萱草髮的少年對著禁錮他的破面還有東仙要,以及在旁邊的市丸銀,還有在上方的藍染大罵--
「一護!!」在這種情況下被吼,妮露.杜哭著尖叫了。
「我只要你能活著就好了…其他人我不管……!!」
「什……」
什麼……
「我應該早就說過了吧,一護。『而你的相信一文不值……』。」
從頭到尾,就不該,抱著任何一絲期待與盼望。
期待越深落空越大。
鮮豔的血濺了出來,從黑崎一護的眼前掠過,一滴滴溫熱地濺在少年的面頰上…「啊……」
井上……
那是井上的血,他從沒想過以這種形式看見井上織姬的血,因為需要將強力意念全部注入崩玉,她等於是將自己的生命奉獻出去。這是,獻祭--
狂暴的紅色噴灑而出,濺得大殿一片腥紅,像油墨一樣噴灑在白色的石塊上--
天降甘霖的紅色血雨。
因為少女的身體承受不了崩玉的反作用力,使得她的五臟六腑爆裂。
她早就知道。從她進來開始。
雖然很微小,但烏爾奇奧拉在長廊上聽見了井上織姬說的那句『我不想死…』。
「住手--」他看見少女的身體低垂抽搐著,血液不斷地湧出,連同褐色髮都染上了深紅色,她很快就會消失殆盡成為一灘血跡。
「住手…藍染--!!」
「你瘋了嗎……!!」
「…你想說我瘋了的話也無所謂。」藍染非常平靜與他成為對比。
真實……
「這樣做的話…」
他全身都在顫抖,而且強烈的作嘔感襲擊著他,他覺得眼前只看見一片腥紅色,還有滿室內的血腥味……
「藍染…你知道嗎--」
「無論你對我做什麼事我都可以原諒你--」
真的,無論什麼事…
他想要這個身體就拿走,他想要他的什麼,就隨便你……!
是銀說的『所以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被東仙 要架著,黑崎一護的刀落在地上,斬月……
咬著牙根,被迫低下頭來,身後男人強而有力的手壓著他的頭顱逼迫他跪了下去,膝蓋撞擊地面,黑崎一護擰著眉,聲嘶力竭的大吼著--
「…如果你這麼做的話……」
我會……
「我會恨你……!」
「我絕對會恨你的--」
「藍染!!」
黑夜籠罩,新月搖搖欲墜掛在暗色天際。
從虛夜宮大殿開出一個巨大裂縫,從宮殿內部裂開,十刃紛紛穿越那個洞,像通過門那樣的消失不見,就像結束一場觀禮那樣,那個洞很明顯的是顯示了現世。
少年所居住的地方,不過此時他也無法管這麼多了,他只聽見了腳步聲還有破面群起的靈壓。
「…嗚……」
淚水落在地板,劃開井上織姬的血跡,將呈線狀噴射出深紅液體渲染成粉色,他竟然在這種地方開始落淚,眼淚沿著黑崎一護低垂的臉不斷落下,看不清表情,然後伴隨而來的是乾嘔,強烈巨大的噁心感襲擊上來--
「噁…咳咳……!!」
「啊………」
眼前的腥紅屍體支離破碎,夾雜在褐髮宛若深紅顏料,從正中央的位置散布開來,大殿純白色的石塊此時卻變成絕佳畫布,一場盛大的血色弔唁--他們全部是觀禮者。
藍染拾起被井上織姬的鮮血染成艷紅的崩玉,多餘的血水從他的指縫滴落而下。井…
井上…
死了……
「…如果你真的能夠恨我的話,那我很期待。」
藍染惣右介的露出一抹非常溫和的笑容,就像平常那樣,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藍染抬頭朝向外頭,感受死神漲大的靈壓逐漸朝向這裡逼近,「但『他們』馬上就要來了,一護。」
「或許你們可以在一起敘敘舊,還是相擁哭訴…?告訴他們你的親眼所見,還有…」
「你和我的關係。」
他走近他的身邊,深沉靜默的注視著少年,眼底閃爍著連市丸銀都不會理解的情緒。
藍染笑了。
「…藍……」
他從未體驗過什麼叫做「恨」,斬月、白崎和葛力姆喬說過他沒有必死的覺悟,恨這種感情他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產生、不會懂,黑暗…像是要將他擊沉那樣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綿延不絕纏繞著,抑鬱且逆向生長,萱草髮的少年最後映入眼簾只有少女的微笑…
井上她早就知道了嗎……?知道自己會死……
他突然想到了好久以前,就是第一次成為死神的那天,游子被虛抓住卻還露出笑容要他快逃。
井上的淚水滴在她的膝上,那天,在井上房裡她也是這樣…
『黑崎,保護不保護已經無所謂了,你不要再受傷了…』
為什麼……
是他的錯嗎……?
那個男人,他曾經熟悉卻又不熟悉的男人,他早知道這個人反覆無常,他怎麼會愚蠢到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早在藍染放茶渡和石田走的那次他就該察覺的,那時候「就開始不對勁」了,早該不相信的--
『死就是回歸終無,再也不存在了。』
再也…不……
被東仙 要緊緊壓在地上,黑崎一護的五指貼合地面,在地上劃出血痕,五道像是爪子撕裂般的痕跡,青澀的嗓音像是裂開那般的沙啞,夾雜著哽噎和喘息,少年奮力揚起被抵在地面的頭,用那雙以直以來明亮的眸子瞪視著男人,但此時那雙眼睛只染了憤怒…應該說超越了憤怒的火焰,像是要把人灼傷一樣,燃燒著。
在藍染揮手意旨東仙放開萱草髮少年,準備轉身離去,裂開的縫開始緩慢合起,呈現出不穩定的樣子。
不過,來了……
事情發展的比想中的還快啊,一護小弟。
銀踏入裂縫時望了少年一眼,他說過的,『真可憐』,最可憐的人就是不知道「現實」發生了什麼事,而更可憐的是被現實耍弄的人,而…還有不得不接受真實的人…。
就像井上織姬那樣。
「…砰--!!」
另一波高漲的靈壓從大殿門口衝了進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派到虛圈的尸魂界人馬,由十一番隊長更木劍八、副隊草木八千留、十三番隊長涅、涅副隊音夢、六番隊長朽木白哉,率隊及自願出征的朽木露琪亞、阿散井戀次從門口闖入,因為十刃高漲的靈壓和從外頭就能感受,瀰漫的強烈血腥味,讓他們不是耗費太大工夫就直搗大殿。
「一護--!!」朽木露琪亞大吼出聲,一入眼簾先望見萱草髮色的少年。
「一…護……?」
「這…」這是怎麼回事……
已經訝異的說不出話來,不要說朽木露琪亞,就連身經百戰隊長層級的男人們也會因為這種情況而感到不舒服。
…太誇張了,黑髮女子被眼前景象給震懾著,她全身都在顫抖。
紅…紅色的……一片血紅色的景象……
「--你們來了。」沉穩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藍染…!!
藍--
當隊長級別的更木劍八按耐不住想要拔出斬魄刀,卻被一股不明就理的氣勢給瞬間壓下,拔刀的手無法移動「…!」……男人望著兩名隊長,沒有任何恐懼,就如同當初他在尸魂界被包圍的情況一樣。
他怡然自處。
「我們已經等你們太久了,有點不耐煩,所以想要去現世繞繞,更何況山本元柳齋重國似乎已經在現世等我,遲到似乎不太好呢。不過也多虧了你們這個孩子才不至於被留在這裡,我看他已經無法站立了,不是嗎,一護?」
「…」少年並沒有答話,異常靜默。
她們所熟悉萱草髮少年跪坐在地板上,背對著她們看不清表情,東仙 要與市丸銀分別穿越了裂縫,當他們穿越後虛夜宮便成為「空城」,藍染讓所有十刃都到現世去,而評估錯誤派遣兵力的尸魂界隊員等於是闖了空門,阿散井戀次嘖了一聲……像這種情況很明顯的就是被騙了,他們託浦原喜助的助力來到這裡,然後現在還要奮力出去--簡直是多此一舉…
「藍染…」
黑崎一護的嗓音清晰且沙啞的迴盪在大殿上,藍染在踏進裂縫時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露出笑意,只是靜靜的聆聽少年到底想要說什麼。
少年用斬月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比他身高還要巨大的刀刃,染上了已死去之人的血液。
黑崎一護抬頭望著男人。
「一護…」他們搞不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是一護的樣子……
「……我恨你…」
「我要……」
藍染沒有表情。
那雙淡褐色眸子除了血以外還映出了深褐髮男人的模樣。
我要你用死來償命…--
「…我要殺了你……藍染……!!」
「是嗎?我很期待。」
像是露出笑意的聲音,男人一個跨步,裂縫闔上。
—終曲,冬季決戰—
十二月三十ㄧ日。
「好久不見了,山本總隊長。」
「你還當我是總隊長嗎?」
「…藍染。」
裂縫的眼睛出現當初尸魂界叛變的三人,當他們踏進現世,像是預備等待。
除了四番與在虛圈的正副隊長,紛紛在現世的上空環繞等待,尸魂界帶領護廷十三番的一番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倚著拐杖,充滿老朽威嚴的聲音一字一句打落在空中。
這種陣仗簡直像是盛大的開幕式--
「真是大費周章啊,我總覺得承受不起呢,不過如果你們認為這樣就可以阻擋我了,會不會太天真?」
空座町底下的房舍被隱藏起來,完全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很明顯的空間被隱蔽,為了不波汲現世的人們,像是籠罩了一層防護罩將空座町的上空用透明膜包覆。
但他們確實還是在空座町上頭,只是粗略的,但他們稱作高等伏道的東西將空座町包裹起來了。
「好久不見了…各位。」
不過短短四個月而已。
浦原商店的三人,除了鐵齋還有肩上扛了捆綁繃帶機關槍的雨與使用棍棒的甚太,站在一角的屋頂上呈現備戰姿態。
浦原壓低帽簷,手上拿著狀似拐杖的紅姬,紅姬已經按耐不住的開始鳴叫,哎沒有必要他才不想讓這兩個孩子參戰呢,不過…等的就是這天不是嗎?
「你們退後點看吧,待會會很危險呦。」浦原喜助狀似輕鬆說了。
黑崎一心與四楓院夜一站在浦原旁的漆黑屋簷上,黑崎一心露出了殺氣穿上了死霸裝,那是在家從來不會展露的表情。
黑髮女子的馬尾飄揚空中,已經沈寂許久的瞬神夜一。除了上次的雙殛之戰出來露面以外,這次是真的會參與決戰。這是他們決定的,他們全會參與戰鬥--而央求尸魂界派出隊長進駐虛圈,目的已經達到了吧……
「不需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藍染笑了。
「那個孩子沒有損傷。」
「……」
「如果他有任何受傷,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黑崎一心喃喃說了,藍染只是微笑。
--目的是,去接黑崎一護回來。
「但是另一個孩子,我就不敢保證了……」
另一個孩子,…指的是井上織姬嗎?
雖然是已經可以預料的到的事實,但……
跟在山本元柳齋重國身旁的浮竹十四郎和京樂春水,山本的兩位頭號弟子,也曾經身為藍染好友的兩位。浮竹瞪視著眼前男人,穿著白色破面裝上面還染有血漬,對於這種場面毫不在意的樣子,他不害怕,反而散發出壓迫性的氣息。一切簡直像他早已預料好的。
藍染……
已經可以稱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管再怎麼思考,再怎麼回憶。
那已經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人了--
「你也太高傲了吧。」那天他的確是對自己那麼說了。
他們相處幾百年的時間,還以為已經了解了那個溫柔敦厚的男人,沒想到卻不是。
那是徹底的謊言,而且建構完整無人可預料。
「…」
藍染注視著以往可稱為同伴的各隊隊長,他以前也擁有那個臂章,串鈴蘭的隊徽,不過現在已經不屬於他了,不、應該說是他捨棄了--那是他不要的東西,不需要的東西。
四周不斷出現裂縫的眼睛,天空紛紛被劃開,十刃像是包圍住他們似的從裂縫內走出來。
一隻後面還跟著各自的從屬官,崩玉創造出擁有死神之力最強的虛,自之前在現世的屠殺讓尸魂界十分警惕,藍染所率領的破面不容小覷,甚至已經超越隊長級的…藍染勾起唇角,對著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們發號司令,破面的靈壓撼動天際。
「對了。」
「你們去看看這四個月以來他們有沒有長進一點。」
虛圈,虛夜宮
「喂、一護…你還好吧?」
紅髮男人無法忍受這種氣氛詢問了眼前人,照剛剛情況看來他也不敢問,憑他六番副隊的直覺他有預感並不是什麼好事,當藍染與破面走了以後,萱草髮的少年自顧自穿越了他們回到長廊上,無論怎麼叫他都沒有反應。
不知何時躲在角落的蒼綠髮孩子,頭上戴著面具……是破面嗎…?
阿散井戀次皺起眉頭,這隻是怎麼回事啊…?
不到在場人腰高的小孩從門後小跑步至萱草髮少年的旁邊,少年沒有反對,小小的孩子緊緊地挨近少年身邊,在場人士原本想用斬魄刀將她給擋下來,但聽到她口中喃喃念著少年的名字便收手了。
孩子用細小的手指拉了他的衣角,露出有點不太放心的表情,但少年始終沒有理她。
「…」
「……」
氣氛難以忍受的低迷,萱草髮少年不發一語地沉默,淡棕色瞳很暗,身上的白色破面裝染了斑駁血跡,染著太陽光度的頭髮略長了些…
「一…護」
黑髮女子只是唸出他的名字,好久沒念他的名字了,好久沒見到…慎重的吐出那兩個字。
就覺得好像相隔了數百年。明明才兩三個月時間不是嗎…
她想問的事情好多好多。
像是…你還好嗎?
這些日子你過的好不好……
你沒有受傷吧……?
但這些都在下一秒愣住了,硬深深地將所有問句吞進腹中。
「一護…」
朽木露琪亞驚愕地望著少年,毫無預警的從眼眶溢流下來的淚水。
透明的。
卻像有顏色一樣,從臉頰劃過。
「…--」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淚。
就連那天在他母親的墓前,看見黑崎一護擰皺著眉露出難看的表情,即使像是快要掉下眼淚但還是硬撐著的模樣,記憶很深的她深深刺傷了他的那次,但還是沒有哭…再後來多少的戰鬥失敗都無法促使他直接落下眼淚。
朽木露琪亞想詢問的聲音不知為何哽在喉嚨,阿散井戀次和其他走在前頭的隊長們詫異的回過頭來望著他,幾乎所有人都佇留了腳步,但萱草髮少年卻好像沒發現的停留在原地。
「…一護?」
少年的淚水從臉龐不斷滴落,但他本人好像沒發現似的,暫時停止呼吸那般,毫無氣息。
他不懂,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最後…
氣息一丁點剩下都沒有的,那個人「徹底消失」了。
什麼都沒留下。
那是竭盡心碎的表情,什麼東西被徹底粉碎殆盡了,什麼也不存在了。
「井上……」
無法忍受的,是不是心破碎了再也不會痛,這種痛楚已經超越之前所有,他所遇過的,強烈抨擊像一把利刃狠狠插進心臟。
「…」
「井…」
「井上……?」
朽木露琪亞萬分訝異的望著眼前人,跟著覆誦了,她回過頭來望著其他正副隊長,其他人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那種感覺就像…
難道是……
這個殘留的靈壓是……閉上雙眼就可以預見那抹笑容的女孩,大剌剌好像跟世事脫節,但卻比任何人還要纖細敏感的女孩。
毫無預警的警訊,她突然不想承認,錯愕的不想去面對。不會吧……不會是她所想的那樣吧…?
下個瞬間朽木露琪亞的淚水跟著潰堤,抽噎的聲音在廊道迴盪,用手捂著臉,她覺得視線一片模糊。不…「不…不可能……」
不要啊……
戀次示意地拍了拍朽木露琪亞的手臂,跟著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朽木白哉與劍八早就發現的,地上殘有混雜血水的棕色絲線,這個顏色,是井上織姬的頭髮。還有非常微弱的,像是刻意抹去似的微小靈壓,像快要乾涸的流水在空間中溢流,有人不想讓「她的死」被輕易發現,還是什麼東西讓她的喪生完全被阻絕,就像被虛吃掉那樣,非常乾淨。
男人冷靜的聲音,穩穩的迴盪在深遠的白色走道上。
「去吧,到現世去吧。」
☉
被派遣至虛圈的正副隊長們從天空倏地出現,類似靈子轉換的結構,讓隊長們從暗夜中隱隱脫出,瞬間增添的戰力打斷了戰況,原本一擊觸發的情勢被迫斬斷,雖然對於藍染沒什麼太大差異。
不過這個,看來是花了不少心思…兩邊的靈子應該是不相等也不互融,但製作者卻克服了這點。而能夠達成這點的也只有那個人了。
「這個做的真好啊,浦原喜助…看來你也費了不少苦心呢。」
「哎呀被你這麼稱讚我實在不敢當--」
男人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不寒而慄,雖然和他正對交鋒的那個人也不差就是了。
浦原用扇子掩面,雖然兩人輩分差不多,但始終是敵對狀態,從以前……
而站在遠方的細長身影,不禁讓眾人回過頭去,那個人背對著月光。
月光倒映著,月亮皎潔光輝倒映在萱草色的頭髮上,少年的身影出現在遠方的屋瓦上,只是靜靜的佇立在那,身著破面裝的白色身影,他手上拿著尸魂界熟悉的那把大刀。
先看到突兀出現的白色身影,還以為是新的破面,結果眾人定眼一看是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
「那是…黑崎一護……」日番谷冬獅郎喃喃唸出,那是好久不見的某人,但穿著與他們相反的白色服飾,靈壓迴旋在空中,少年的身上同樣沾染了血跡,襯在白色上非常明顯。這些人像是剛結束了一場染血壯烈事件。
感覺完全像是兩個人啊…
那個人原本有這麼的……
「只有他出現……」
「這麼說…」
「井上織姬死了嗎?」
隊長們下了正確的判斷,連同他的發言浮竹和京樂他們跟著沉重了起來,雖然是早就預料到的事,但實際知道真相的時候還是感到一絲絲的…悲傷。
同伴死的時候,任何一個同伴喪生的時候,油然生成的這種感覺,他們生為人面對人的死亡,一個人、十個人、數百人…無論多少,任何人離開這個世界都是這樣子的。
提到那個人的名字少年的眼底閃爍過一絲複雜情緒,微張口像要說什麼的樣子,但又噎聲止住。
藍染……
他目光毫不避諱地直視著站在最遠方的褐髮男人,擰皺雙眉,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刀,散出殺氣。突然一個聲音喚了他的名字把他拉了回去。
「一護…!!」
少年迴轉過朝向發出聲音的人的方向,那聲音太過熟悉了…是……
「老爸…?」
他並沒有看錯,黑色的…死神服飾……看到自家父親穿著死霸裝露出大剌剌的笑容,臂章的部份被遮蔽起來了,像往常一樣黑崎一心像他擺手--
「呦、好久不見。」
「老爸……!」
「…」
很顯然震驚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少年全身像是僵止住一樣,那是他最熟悉的人--
「你是死神……?」
「為什麼我都沒有發現……」
這傢伙不是看不見靈嗎…?
「啊!!如果你擔心家裡的事的話,我拜託魂照顧夏梨和游子了,如果他敢做什麼的話回去再好好教訓他好了…」
「…不是這個問題--!!」這個臭老爸到底在說什麼啊--
「等等…」
「你竟然連魂的存在都知道……」少年睜大了眼眸。
有點恍惚的神情,黑崎一護努力睜著淡色瞳讓自己意識清醒一點,腦子全都糾結在一起了。
「……」
自作孽就是指這種情況吧,起因都是自己造成的,雖然黑崎一心在內心責怪自己千萬次也無法改變……
那種表情…是他早可預料的…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看見。
「…你是真血,黑崎一護。」老朽的聲音響起,清晰的打在空中。
「…真血……?」
「也就是你是有直系血脈的死神血統。」山本元柳齋重國直接點名了,而身為敵方的藍染並沒有任何一絲驚訝的模樣。何況,他這種力量本來就不是普通死神可以獲得的。
「…笨兒子…!」
「你以為每個人都隨隨便便就可以看到那些東西的嗎?」
一切都說得通了,他想了一輩子看得見幽靈的原因,還有夏梨的靈感體質,竟然,回歸最簡單的…竟然是……
「老爸…」
「你一直……都知道嗎?」
「…」
「對。」
「……」
很驚訝的那個孩子,先是愣住了然後噎聲,沒有任何斥責也沒有任何反應,風輕輕吹拂過萱草色髮,少年青澀的嗓音只是安靜的吐出。
「…是嗎。」
「原來是這樣啊…」
「…」
那是他的兒子……?
他還以為那傢伙會像往常一樣對他大吼大叫,但只是很淡的接受了這件事情,夾帶了傷感與痛楚。不知在虛圈經歷了什麼--黑崎一護的表情呈現了不切實際感。
黑崎一心像是無法釋懷的,他從未見過少年這副模樣,男人無法忍受的悠悠脫口…
「真是抱歉…一護。」
就算說一千萬次「對不起」也沒有用了吧,是他--
「…」
「不要道歉……臭老爸…」
「…」
少年愣望著自家父親,他從來沒看過他露出這種露骨的椎心刺骨模樣。
「你們這些傢伙哰哰叨叨吵死了…死神……!!」
一把巨形大鐮鏘的望萱草髮少年的方向直劈過去,被打斷談話,少年握緊斬月進行黑色卍解--
「…妮露,妳躲好。」
「唔…」小小的孩子退到屋瓦後面,睜大雙眼點了點頭。
「他是我的獵物,諾伊特拉--」
交鋒的斬魄刀擦撞聲,但不是黑崎一護卍解的黑色武士刀,藍髮破面的刀擋下了第五刃的巨鐮,身材高大但瘦長的破面目光直視著葛力姆喬。
「弱者……你幹什麼?」
「你說誰?」
「不要忘了你是NO.6。」
「那又怎樣--」
「…」
「喂喂別內鬥啊…」
銀站在遠方有點啼笑皆非的看著眼前過場戲,他們還真會挑時間。
黑崎一護已經因為靈壓撼動退到旁邊去了。兩個十刃的斬魄刀揮出,不知是蓄意的還是怎樣,往少年的方向直劈過來。
「……!」黑崎一護揚手抽出斬月擋住。有完沒完這兩個傢伙……!
「…」
「諾伊特拉、葛力姆喬。」優雅沉靜的女聲響起,黝黑肌膚金髮碧眼的女破面抑止住了兩人的鬥爭。「你們應該知道協定。」
「…」協定……
他在虛夜宮特訓的時候也有的,協定。
十刃的互不牽制原則。
像是商量好的一樣,不知誰的刀從中劃過,被強大靈壓衝擊倒退,黑崎一護有些吃力的擋了下來,戀次已經拔刀想要過去幫他,但正副隊長們已經被各一隻破面給擋住了。
遲遲不假面化嗎……?
斬月的黑色卍解,黑崎一護身上的破面裝逐漸轉變成黑色紅內裡的和服。
意外的是,他非常冷靜的模樣。
諾伊特拉的聲音尖銳的在他耳邊咆哮著,看似瘦弱的身軀卻揮舞著鐮刀,那名破面的身體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蘊含更強大的力量。
「嗚……!」
被壓制住,少年被一個巨大衝擊波給擊退,這幾月來這些破面一直在觀察他,他的力量幾乎被摸透,比他想像的更強大--
「月牙天衝……!」
「…」
「沒用的……!!你以為這樣就能擊退我嗎?」
「一護……!」小孩子的尖叫聲,妮露.杜驚恐得望著在不遠處打鬧的兩人,她望著從少年後方逼近的人影,藍髮的破面,是葛力姆喬。
「一護……小心!!」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嗎?」二對一……少年擰眉,他現在只要ㄧ閃神,性命就會不保。
「不、我也想先幹掉這個傢伙……」
「還是我先解決你…再來處理你死神……」
「你說什麼……」
煩不煩啊,究竟要不要打……?黑崎一護愣望著目前情形,看來要他們合作是不可能的……他的目標不是破面,是站在遠處靜默注視他們的男人,藍染。
……一護……
孩子握緊手心,無法克制的不斷顫抖,妮露覺得體內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但到底是什麼她不知道,像捏在脖子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她很害怕,非常的,雖然一護叫自己躲起來……但是……
當她望見諾伊特拉的巨大鐮刀從少年右肩擦過,黑色衣襟被劃開ㄧ道血痕,她無法克制的尖叫了……
不…
ㄧ護……
「一護……--!!」
「妮露……!」別過來三個字還未脫口,少年便望見嬌小孩子從原本應該躲藏的屋簷下爬出,甚至還往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
「不!妮露妳……」
「會受傷的……別過來……!」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少年覺得霧和閃光在眼前掠過,十刃的刀和他的刀發出摩擦的淒慘聲音。
在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飄揚的棕藍綠長髮,從少年的眼前劃過優美弧線。
有人擋在他的面前,替他阻擋了諾伊特拉的刀。
誰……?
「這個靈壓是…--」
從未感受的巨大靈壓席捲而來,一把利刃擋住了眼前破面的攻擊,暌違已久冷靜的神情,熟悉卻陌生的……人。
「前三刃,妮莉艾露.杜.歐德修凡克…!」
有人發出了驚呼,站在萱草髮少年面前的女子,一頭微捲及腰的長髮,面貌很明顯的是之前在虛圈失蹤的第三刃。
藍染和市丸銀對此事倒是完全沒有反應,銀說過的「很有趣呢,那個孩子因為你想要進來」,能夠拋下曾經死亡的內心巨大恐懼,執意再度回到這個地方。
「破面……幫助死神……?」
「妮莉艾露,妳…竟然還沒死。」
「……」
「妮、妮露…?」
前十刃…而且還是NO.3…
黑崎一護睜大淡褐色雙眼,非常訝異,望著確實將自己擋住的女子,優雅的面容有超齡的成熟。
被破面們稱為妮莉艾露的女子微偏過頭來,少年望著她棕綠長髮拂過她的面頰,她微微擰起眉。
「真的很抱歉,一護。」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
只是……
意料之外的,逼不得已。
她說不出口這是個意外…
妮莉艾露露出哀痛的表情,閉上眼睛像在整理思緒,然後又睜開。
「就算你不相信我……我也……」
「沒有這種事…!」少年大吼著,被稱為妮莉艾露的破面詫異的望著他。
「說什麼相信不相信的,妳一直在我身邊不是嗎……!?」
一直、一直,即使沒有力量還是用嬌小的身軀對抗著,在他失去動力的時候用充滿堅定信念的聲音呼喚,妳……一直都……
「一護…」
妮莉艾露望向站在遠方的熟悉身影,那是她以前的部下。
「你們……」
「妮露大人……」跟著跨出裂縫來到現世的咚德恰卡和沛薛,望著以前的從屬長官,站在遠處觀望著,自從他們冒死帶著前三刃跨出虛夜宮,就再也沒有想過還能看見妮露艾露的這副模樣了。…能夠安然無恙的持續到現在實在是太好了。
「……」
棕綠眸映出了少年的面孔,她望向現任第六刃和第五刃,她抽出她的斬魄刀「羚騎士」--露出和少年對話截然不同的情緒,濃厚的殺意從她身上散出,那是屬於虛的本能。
這才讓一護意識到再怎麼樣她還是個破面。
「去吧,一護,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妮露…?」
「這裡交給我就好……不用擔心,一護。」
「我不會讓他們碰你一根寒毛。」
她露出微笑。
如果是你,我願意為了你而戰--
「……」
她說的沒錯……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少年擰皺起眉,淡褐色的眸子轉移至遠方深褐髮的男人身上,那個人像注視過場戲那般的悠閒態度,黑崎一護不自覺地握緊手上的斬月。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藍染。
『我會…殺了你,藍染--』
他們望見少年佇立在月光下,三個月來漸長的萱草髮微微遮住眼睛,身上的死霸裝暗紅內裏的下襬飄盪著,黑崎一護不知從哪裡拿出了面具,「那是……」
很明顯是虛的面具。
「面具……?」阿散井戀次不禁發出了疑惑聲,那不是,破面身上才有的東西嗎?
「真子。」
略帶童稚的女聲響起,不知何時出現在另一角落的人馬佔據了深藍屋頂,綁著兩邊馬尾的女子率先站了出來,一臉不屑的神情。
「喔。」
平子真子雙手插進口袋,靜默著注視著一切。
他永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冷靜,或許是因為在尸魂界受到折磨的緣故,以前身為隊長的能力沒有磨滅,還有不斷琢磨與體內的虛共存的方式。
畢竟,他們等這天等了太久了--
「那傢伙……」指的是萱草髮少年,在這消失的三個月期間,憑著十五秒假面化,黑崎一護進了虛圈,然後再也沒有下落。
連浦原喜助都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少年在這段時間和井上織姬完完全全的失去下落;一直到茶渡泰虎和石田雨龍從虛圈回來,一切才有脈絡可循。
「唔,感覺很不一樣了……」九南白睜大了眼睛,非常驚訝的語氣。
在她身旁的六車拳西搔著髮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搞什麼啊…那傢伙……」
「看來在虛圈吃得挺開的吧。」
「莉紗……」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有心情看書……」 愛川羅武望著帶著眼鏡穿著學生服的女子嘆了口氣,或許夾帶了佩服意味。實在太厲害了……
「沒辦法,該看的時候就是要看。」
「什麼…!!妳這臭女人……」拳西終於難以忍受的大吼出聲,替假面軍勢設下結界的有昭田鉢玄,覺得他這麼辛苦這群人怎麼都無法體諒老是吵吵鬧鬧的,突然一個聲音闖了進來打斷這場鬧劇。
「算了吧。」
「她只是無法冷靜下來而已。」
「……」
矢胴丸莉紗啪的闔上了書本,像要反駁鳳橋樓十郎的話一樣。
眾人陷入一陣沈默。
戰鬥,總是令人恐懼--
這是不管經歷多久都不會改變的事實。
「我們就看看……這段期間,你是做了什麼吧……一護。」
平子真子望著覆上面具的黑崎一護,露出了銳利表情。
站在最上頭的老者,山本元柳齋重國注視著少年,很明顯的他已經違反了尸魂界某些協定。
眾人完全沒想到也沒想過「假面化」會在黑崎一護的身上發生,浦原想或許是當初強制讓一護練成卍解及呼喚斬月而產生的後果,因為是真血,強大的靈力完全無法壓制,即將爆發出來的模樣。
「…你到底站在哪ㄧ邊,黑崎一護?」
哪邊?
白色的破面服,黑色的卍解,和面具。
你是哪邊的人--
「……」
少年沒有答話,全身散發出不祥的氣息,彷彿與虛融為一體的模樣。
他的目標只有……
「藍染隊長。」市丸銀輕輕喚了藍染的名字,褐色髮的男人聽見似的回應。
「嗯。」
「很棘手喔……」
「看起來就像站在月亮下拿著無形鐮刀的死神一樣呢。」
萱草髮少年被面具遮蓋的面容,露出的眼睛閃耀著白金色,黑的眼白,那好像已經不是他了。
他們對少年感到異樣陌生,黑崎一護舉起卍解成黑色武士刀的斬月猛力往白色衣襟的男人劈了過去--
屋頂爆裂的聲音,建築物被破壞幾乎崩毀,被包覆起來的空間因為黑崎一護的靈壓而劇烈顫動,毫不留情的,他對戰鬥的反應能力已經被鍛鍊的太好了。
哎,藍染隊長,……你會不會因為訓練他而遺憾終生呢?銀望著少年矯捷的模樣,心底突如其來升起這種想法。
但藍染卻輕易的看穿他的內心躲開,不疾不徐的,連刀都沒拔出來。
甚至少年的衝擊猛烈到遠遠超過針對藍染的日番谷冬獅郎,望著萱草髮少年遠遠的超越自己,甚至把自己給攆到後線去,被少年的靈壓阻擋著,日番谷生氣的大吼著--
「黑崎一護……!!」
但那個人根本沒有回過頭來看他,甚至他瞥見萱草髮少年面具下的餘光……那雙眼睛,令日番谷冬獅郎不寒而慄。
是誰?
那個人是誰?
那不是他們認識的黑崎一護。
陌生的冰冷眼神,假面化後的死神,因為內心一半給了留給目的侵佔他們身體的虛,所以變成不是人的樣子。
關於這點大概只有,假面軍勢才懂得,還有促成假面存在的藍染了解而已。
「就這樣…?」
「你的能力只有這樣嗎?一護。」藍染右手抽出鏡花水月,阻擋了下一個黑色的月牙天衝。
黑色彎月像要把天際切開那樣衝破雲層,然後爆裂。
刀刃與刀刃的摩擦聲響尖銳刺耳,不過其他人也沒有空管兩人的戰鬥。
但仔細看的話,那簡直像野獸和野獸的戰爭。藍染的聲線像在虛夜宮大殿那樣的,沉穩而平靜,但夾雜了一絲絲不悅,他望著黑崎一護因為長時間的假面化而疲憊的低喘。
面具……還沒碎裂嗎……?
「那麼。」
「很遺憾。」
「因為你永遠都碰不到我。」
「一護…!!」妮露艾露的尖叫劃破天際那樣,她的閃神為她帶來一個巨大的刀光,隨著女子的肩膀噴射出血,她在意的那個人也跟著,紅色灑落。
藍染將刀子逆向操作,反過來逆握刀柄的部份,在一個急速俯衝至少年面前,直接將刀柄壓進黑崎一護的眼睛。「嗚啊啊啊啊啊……!!」
「一護……」
聽見椎心刺骨的吶喊,有人想要移動到兩人身旁,但都被破面硬生生擋住了。可惡……!
「藍染……!」
他們望見少年單手摀著受傷的眼睛,因為疼痛而彎曲起身體。
就像要加速假面化的瓦解似的,藍染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
「不過維持了這麼長的時間,值得嘉獎了,當初你剛進來的時候只有十五秒不是嗎?」
藍染勾起唇角,像對待孩子那樣說話,但動作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嗚……!!」黑崎一護遮住被戳進去的眼睛,面具從那個口開始碎裂,碎片啪啦地掉下--
在少年還沒反應過來,一把刀子硬生生插進他鎖骨下方的位置,停留了一下,斜斜轉動,然後用力抽了出來。藍染沒有任何表情。
「啊啊--……!」
被斷臂的疼痛難以忍受,少年像意識快要被抽離那樣大聲慘叫。宛如凌遲那般的酷刑硬在他身上進行著,破面們感到呼吸急促,過於甜美的血腥味……
強大的死神靈魂味道充斥在空間裡。
……一護……
朽木露琪亞摀住了口開始乾嘔,連同戰鬥經驗豐富的松本亂菊都擰皺起眉,不願意望向現正進行的慘劇。
少年無法支撐身體的倒了下去。
『王…』
『……實在太沒用了……!』
吵死了,白崎……
他感覺到身體某個部份在失血,藍染緩慢地走向他,望著他的表情非常陌生。不過他早就不認為他認識這個男人。
藍染俯視著少年,一貫優雅從容的態度,藍染將意外噴在自己臉頰旁的血漬用拇指拭去,手指滑過下唇用舌頭舔過那抹紅色。
深褐色的眼珠非常黯沉,永無止境的深邃。
好可怕……這個男人……
完全不把人當一回事的,對手簡直像個玩具人偶,實際觀看藍染的戰鬥眾人才這麼想。
「…」
「嗚呃……咳……」
他咳血。
血腥味源源不絕刺激著黑崎一護一切感官。
被扯住衣領,軟弱無力想呈現兇狠卻被那個男人狠狠嘲笑的感覺,黑崎一護覺得他的眼瞳染了血光,藍染的臉呈現模糊的感覺。
他想要集中注意力但沒辦法了,精神逐漸渙散,黑崎一護無力的抵著男人的手臂,但藍染的力氣卻輕易將他更扯向自己。熟悉的,男人鼻息吐吶,因為靠的很近,讓少年有好像當場被侵犯一樣的錯覺,鄙視、踐踏他人的自尊……
藍……染……
比什麼都惡劣的興趣。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一護?」
「你那時候也是用同樣的眼睛看著我。」
「誰……哈啊……」
「很好的眼神。」男人勾起唇角淡淡笑著。
淡棕色瞳眸閃過不悅與屈辱,但用那種方式瞪視著男人,似乎只會讓男人更為期待而已。
黑崎一護夾帶怒意,比什麼都憎恨的眼睛,像要將對方燒毀--
「嗚……!」
溫暖的氣息。藍染用力啃了他的唇, 血腥覆上,一抹鮮紅從少年唇邊溢了出來。黑崎一護擰起眉掙扎著,像征服野獸那樣的,藍染單手緊捏著少年的後頸,舌尖舔過唇瓣上的腥甜。
少年低喘著,用力撐開的雙眼威嚇著藍染。
「不……」
「你最好…不要碰我……」
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
「喔?」
興味昂然的語調,藍染鬆手,突然被放開,少年因反作用力踉蹌的退後。
萱草髮少年奮力支撐起身體,覺得意識有點不穩,少年搖搖欲墜的用掌捂住額際。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會怎麼做?」
必須……還擊才行……
過度失血讓少年的身體微微泛冷,體液從深處源源不絕流失掉,黑崎一護聽見脈搏劇烈跳動的聲音『砰咚--砰咚--』
接續不斷的,像要發生什麼的前兆。
右眼……看不見……
炙熱的鮮血不斷從受傷的地方湧出,眼睛部份的神經已經從最初撕裂痛苦到逐漸麻痺,感覺到最後連痛覺的都會失去一樣。
「你必須站起來。」
藍染的聲音在冷冽空氣中飄忽不定。
「站起來,一護。」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不過是一點傷……
在虛圈的這段時間,他斷過手臂、身體被穿過洞,甚至任何將他身體一分為二的痛苦都已經嚐過了。黑崎一護……不過是一點小傷……!
「一護……!!」某些人在遠處喊著他的名字,少年分不清是誰。
斬月像對他訴說那樣,在耳際輕聲細語,卍解過後的黑色刀刃鳴叫著,聽起來像在哀號。
然後是比起內心更深遠的地方,傳達而來,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
『王。』
--你是不是該把身體給我?
「不……」
「絕不……」不可能,就算要救他他也不可能再讓白崎出來頂替,不會再有第二次。
只要再有一次,他就會徹底淪陷,永不翻身。
『難不成你想讓這個敗類繼續碰你?』
別傻了……!!他聽見白崎的狂笑在內心迴盪著,尖銳嗓音侵蝕他殘存的理智,毫不留情擊潰著他。
「白崎……!!」
「閉嘴!」
黑崎一護低吼出口,讓在場觀戰的人都傻了眼,這……--是在對誰說話?
『讓我殺了他,一護……!』
『讓……』
「不……」
「…不要吵……」
「……還在逞強嗎?」藍染望著黑崎一護額際不斷冒出冷汗,硬逼著自己正視男人的模樣,藍染惣右介的表情和少年成了最佳對比,男人非常平靜。
萱草髮少年此時看起來很脆弱而且易碎,一不小心就會瓦解成粉末。
而他或許沒注意到旁人注視著他夾雜心痛與疑惑的表情。
「害怕被體內的虛侵佔啊。」
「囉唆……!」一護將捂著眼睛的手移開,必須很用力才能微微睜開右眼,連眼白部份都被染紅,隱約能看見瞳孔的棕色,血液沿著黑崎一護的手腕蜿蜒,一直到指尖滴落。
血珠落在地面呈現紅黑色,緩慢的聚集,像水窪那樣。
「你……藍染……」
黑崎一護仰起臉來注視著藍染的臉,藍染用不帶任何感情的面容回應他。
「我問你……」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殺了井上嗎?」
壓抑的聲音有點顫抖,一護擰皺起眉。那是……
從一開始就……
被決定好了嗎?
『有什麼是需要當面得到回答的?』
對於這個問題藍染並沒有很訝異,甚至早就預料少年會這麼問似的,不過他們的表情都一樣,不論是眼前這個孩子還是雛森、日番谷還是浮竹,甚至是卯之花烈,他們的表情如初一轍。
睜大了瞳孔,不願相信卻自作虐的去詢問事情真相,但對藍染而言無所謂真假,事實就如同他們看到的那樣,如此而已。
「……」
「織姬必須死--她知道的。」
空氣瀰漫寒冷的味道。
「從一開始,我並沒有對她隱瞞什麼,她早就知道的。她是自願接受了『死亡』。」
「你……為什麼可以……用這種表情說這種話……?」
劇烈的疼痛像要把心臟撕裂,一護不敢置信的大吼出聲--「井上她比我…還要相信你--」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從來沒懷疑過你--不論何時,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是井上先安撫了自己的情緒……!
「踐踏別人的生命而覺得無所謂嗎!?…藍染!」
「相信?」
「不,你是誤會了什麼了吧,一護。」
男人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笑容,彷彿少年說了什麼有趣的事。
「她的相信是為了保護你。」
「就算你不承認,但的確是如此,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以一個人類來說她很了不起了。」
「……藍染……」
保護……
與被保護的關係……
蜜棕髮少女的背影在黑崎一護腦海裡放映那般,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被迫想起。
井上織姬最後那夾帶悲傷的笑容,像在說「請你好好活下去呦」。
但自己卻像苟且偷生那樣殘喘活著,然後被遺留下來。
明明最該…死的不該是……
黑崎一護咬牙。
「因為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所以織姬必須犧牲。」
「住口……!藍染!!」
突如其來揮出的刀刃像要斬絕對方似的,黑崎一護奮力逆握斬月向藍染砍去,但被藍染的斬魄刀給擋住了。兵戎相交發出的清脆聲響,那是一觸擊發的戰鬥,少年隱忍的喘息從齒縫間溢出,之前受的傷因為大幅動震動而溢流著。
碰不到他嗎……?難道就沒辦法……可惡……!
藍染毫不費力的將少年的刀擋下,就如同之前在尸魂界那樣。
「…」
「下雪了。」
像嘆息一樣。
沉穩聲音響起,引起所有人注意力。
藍染眼角瞥見映著黑夜緩緩從上空漂蕩而下的白色雪花,雪片格格不入的飄落,沾至面頰因人體溫度融化成水,冰冷的直打哆嗦。
眾人望著上空突如其來降下的這場初雪,紛紛暫停了戰鬥姿態。
目光停留在那降下的白,黑崎一護因為飄落的影子而感到暈眩,他呼出的空氣寒冷,但很快的意識又被對面的男人給拉回。
「還想繼續…?」
「那、當然。」少年咬牙,那種調侃的語氣只是讓他更生氣。
藍染微笑。
笑的姿態優雅尊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是贏不了我的,你該知道。」
「…一護。」
一字字清晰打在空氣中,簡直像故意讓少年認清現實那樣,藍染用了極緩和的語調說了。--永遠贏不了。
「跟我相處這段時間以來,我的實力你應該很清楚……但即使如此,這依究是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世界,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現實的了。」
「你有殺人的覺悟嗎?」像詢問少年那樣,但沒等一護回答藍染妄自下了結論。
「你沒有。」
「你沒有殺過人,所以你不知道那種感受,鮮血劃破肌膚,慾望啃噬內臟……強烈得像要吞噬別人的衝動正蠢蠢欲動著,你想看見血,比什麼都想;想依據純粹的戰鬥本能而活著,一直到對方再也無力反擊,在你面前倒下--」
男人嘆了口氣。
「然後死亡。」
「但是。」
「……你的內心太過乾淨,這種事不適合你。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還要乾淨,而且無法弄髒,不論我怎麼想,都沒辦法將你改變成我想要的樣子。」
「什……」少年睜大了眼,瞠目結舌聽著藍染過度直白的話語,藍染像是思考般地斜眼望向他的斬魄刀,然後視線又回到了黑崎一護身上。
「但是,我只是說不適合,但那並不代表你辦不到。」
「你……」
「到底想說什麼……藍染?」
「你有殺人的覺悟嗎--」
「一護。」
「你有殺了我的覺悟嗎?你說你會殺了我,你確定嗎?我在你身上下了個賭注,很大的賭注,大到超乎你所想像。」
「如果你贏了,我便把世界還給你,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但是如果你輸了,你必須在我身下死去,而且你所有的,你愛的,都會淪陷在萬劫不復的死亡裡面。」
「到時候你失去的就不光是井上織姬一條生命了。」
「失去」兩個字少年抨擊著少年的內心,黑崎一護覺得眼前失去焦距那樣,他的腦子因藍染的話語而感到混亂。
真狠啊……藍染。
銀想著。雖然使用了溫柔的語調,但那是那孩子最不願見到的結局,然後男人用了比什麼都要溫和的聲音喚了他的名字……「一護。」
「你要,不……你能夠殺了我嗎?」
「你可以舉起你的刀,刺進這裡。」男人的食指劃過心臟位置,他笑著。
「或者,讓你體內的虛代替你。」
「……」
「我會……」我會殺了你,絕對……
但不知為何他此刻卻沒把宣示的話語說出口。
他竟然答不出來。
少年內心不斷響起白崎的聲音,尖銳的嗓音在內心不斷叫囂,怒罵他軟弱。
『你在遲疑什麼……』
『動手殺了他…王--!!』
別吵……別……
「嗚……呃……」揪住死霸裝的衣領,少年露出痛苦的表情,耳際不斷響起白崎張狂的咆哮,就像某種超音波在耳窩不斷放大,自上次經歷他也深刻體認到『絕對不可能讓體內的虛出來,因為那樣身體會被奪走,久一點,意志也會跟著喪失。』這個事實。
「一護…?」
露琪亞在與破面僵持,往後退後視線瞄到遠處那個萱草髮少年。不對勁……
第一次看見他這個樣子。「……他是怎麼了?」
就像體內有什麼要即將迸出一樣。
被隱忍,壓抑著。
「喂……真子,那傢伙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
猿柿日世里不自覺的往外頭站得遠些,想要看清楚情況,訝異的睜大了雙眼,黑崎一護的模樣。
這是他們從未體驗過也從沒見過的--平子真子站在她的後頭,靜默地注視著那兩個人,沒有開口。
『殺了他--』
『你在猶豫什麼……你想先死嗎--』
「別吵……!!」這個混帳口中叫著「王」但骨子底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我可以自己決定……!!」
『笑話……!』
『如果你不行的話,就讓我動手吧……』
「閉嘴……!!」
不要逼我…--
在少年隱沒的吶喊後,一瞬間巨大而強烈的靈壓爆破出來,像一層無形光圈那樣從黑崎一護的周圍膨脹。
不比藍染差的靈壓頓時充斥著被隔絕的空間內,像千斤壓頂那般的,從未見過的誇張靈壓。
十刃和所有隊長無不回過頭去看他,那是……黑崎一護嗎?
葛力姆喬和烏爾奇奧拉曾對戰過的,某人。
藍染表情泰然自若,像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似的望著萱草髮少年。
倏地,黑色刀刃劃過男人的面頰,空氣的衝擊力道讓藍染的臉劃出血痕,藍染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白髮反膜瞳孔的人。
連死霸裝都反轉成白,熟悉的萱草髮色像褪色被漂白似的,男人的身上無任何色彩。
「……」
那已經不是黑崎一護,軀殼是他而已。藍染早就接收了薩爾阿波羅的資料。
『你……就是藍染?』帶著扭曲聲調的尖銳嗓音,冰冷的帶著殺意。
男人的面頰淌出血來,十刃無法接受舉起斬魄刀要攻擊白髮白衣的男人,但卻被藍染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我想,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啊哈哈哈哈哈啊……」白崎手掌掩著額際,彷彿發生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真是個笑話。
沒錯,這個男人是不會知道他的存在的,甚至不知道他的眼睛看出去是哪裡。
白崎大大的勾起唇角,咧嘴舉起深黑斬月指向男人。
「我要殺了你這傢伙……!!」
「沒問題……如果你辦得到的話。」男人擺手示意,「不過我有疑問。」
「你稱呼他為『王』?」
「所以你認可一護是你的主人?」
「真是有趣。」藍染帶笑的眼睛中隱藏著一股銳利,根本沒在笑一樣。
與和黑崎一護正面對歭的態度截然不同,藍染撼動的靈壓夾帶露骨的殺意,所有人都感受到男人靈壓散發出的不祥氣息。
但站在他對面的白髮男人卻沒有任何情緒地望著藍染,帶著不屑的眼神。
「那又怎樣。」
那不是一護……非常明顯的,感受到這層面的事實,浦原喜助望了極度不安的老友一眼,即使裝得再怎麼鎮定,但心裡其實是很擔心的吧。一定是有誘因才會引發這種結果,浦原思考著。竟然……會被搶走身體,理論上來說是要不回來的了--
白崎閃耀泛白的反膜瞳孔,尖銳的聲音響起。「況且。」
「我這生最厭惡有人隨便動我的玩具。」
「你的?」
藍染瞇起了雙眼。
「真巧。我也很討厭…別人擅自碰我的東西呢?」
鏡花水月的刀影在身邊籠罩,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真實的劍從四面八方往白衣男子的方向襲來,在不實幻影中,白崎朝前方俯衝過去,些許的劍分別劃過他的手臂,左肩與右肩噴灑出血水,但他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繼續往前--
下一刀幾乎戳瞎男人的眼睛,但卻沒有刺中,不知是鏡花水月的效果還是什麼的,白崎在內心刮起怒意的暴風,尖銳的嗓音狂妄大吼。
「…做夢吧,藍染!」
「王……只能是我的……!!」
「……」
……白崎?
少年在內心徬徨,天空是烏雲密佈被紫紅色渲染,像快要掀起暴風雨的顏色。但他只有一個人。
被一個人留在空間裡,腳下深不見底的漆黑,輕輕移動便泛起水波。逐漸的,黑崎一護緩慢的腳步開始奔跑,身邊的景色在變換,但其實只是綿延不斷的天空在轉換顏色而已。
「斬月……!」
在身體承受不了的時候,少年停下腳步喘氣,天空在旋轉著。
這真的是他的內心嗎?他隱約地聽見「外頭」的聲音,他必須出去--
『斬月』,你們想做什麼……?他呼喚的人不在,穿著黑色披風的男人反常地沒有出現,當進來時候少年已經意識到是斬月和白崎聯合將他拖進來了,少年擰眉……
「放…我出去,斬月!!」
「白崎--!」
「……」
「一護。」
熟悉的嗓音響起,黑崎一護猛烈的回過身找尋聲音發出來源,他望見穿著黑色披風的男人靜默地,如往常那般在遙遠的地方注視著自己。
「斬月…」
「一護。」
喊著他名字的斬月聲音帶著靜肅味道,在靜謐的內心中迴響著。
…你可以讓白崎在這段時間代替你。
斬月沒說出口,但黑崎一護彷彿聽見了他的刀這麼說著。
「不…」
「不行…!斬月……」
「是我要面對藍染,不應該是他……!」
應該是我--
少年朝內心大吼著,是他的意志被動搖了,不知為何竟然會被自己的內心吞沒,黑崎一護氣惱著自己的無能。斬月消失又出現,他被「自己」耍得團團轉。
「……」
「沒錯…一護……」
他聽見斬月的聲音響起。
『不要逃避了。』
不要逃避,不再逃避;因為你決定了什麼,所以你必須去做。
喂喂喂--
『你也對這傢伙太好了吧?斬月……』
他聽見白崎夾帶不屑的聲音從腦中閃過,少年的瞳孔顏色再度變換,由白轉褐,黑崎一護單手摀著因為亂動而不斷滲血的右眼,想靠意志力把體內的另一個存在給壓制下去。
住手……!!白崎……
「 白崎……!」 那明顯是少年的聲音,不知是哪裡恢復了,黑崎一護的聲音從齒縫洩出,非常艱難的樣子。
「……我才不會死……」
我就是我,不屬於任何人--
「這是我的身體--……」
「我想做什麼……由我來決定…!」
「……」靈壓再度膨脹後爆裂,旋風似的原本充滿震撼的靈壓消失無蹤,留下的少年原本的靈壓脈動。他已經決定不再逃避了,他不懦弱,因此白崎無法佔據他的內心,白色被淨化逐漸蛻變為原本的黑,黑崎一護又恢復成原本的黑崎一護。少年的喘氣聲明顯的在藍染耳邊迴盪著,黑崎一護拉回焦距的淡褐色雙瞳,模糊視線逐漸對上的是男人面孔。
「一護……!!」想要支援的戀次和其他人正往藍染和少年的方向奔馳去,但卻被黑崎一護制止。明顯是少年的青澀嗓音,大吼著--
「不要過來--」
「你們都不要過來……!!」
紛紛停止了步伐,所有人錯愕的盯著萱草髮少年。
「這是我和…他的問題,沒有人可以插手。」
說的一點也沒錯。
男人勾起笑容,深褐的眼睛無法透露情緒,藍染收斂起方才面對白崎露骨的殺意。
轉換的是一股異樣平靜在這個男人身上盤繞著。雪不停落下。
「你不殺了我嗎?一護。」
「我……」
他想讓他死。……非常--
深入骨髓的恨意,想一刀絞碎他的心臟。
他應該恨眼前這個男人的。
他說過他要親手手刃這個人。
「我……會……」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畢竟如果你不動手,下個死的就會是你。」藍染舉起斬魄刀,他的動作被少年捕捉到了,一護同樣緊握斬月,少年和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發出了攻勢。
「一護……小心!!」
不知誰發出的聲音劃破凌空,兩人靈壓的旋風撼動,底下踩的房屋都引起共鳴般迴響著。
「……」
所有人睜大了雙眼,沒人敢發出聲音。
僵持住的姿勢。
他只差幾毫米距離便能刺進藍染的胸膛,而那之下有血液在流動,還有心臟。少年瞇起眼睛,藍染的刀抵在他的下顎,逼迫他仰起頭來,鋒利刀刃碰觸肌膚的前端,微微滲出血。
紅色珠晶一顆顆從咽喉位置吐出。
「為什麼不動手?」
「你只要往前一步就可以殺了我。」
藍染的聲音非常緩和,一護有錯覺那句話吐露的氣音像在耳際旁說的。
「……害怕嗎?」藍染笑了。
少年擰眉。藍染將刀刃沿著他的頸子像快碰觸那般的往下滑,至喉結位置,這個動作有肌膚被刮勺的錯覺。只要藍染想,少年很輕易的就會被他給粉碎。
害怕嗎?
你在……害怕?
「不……我……」
我不知道。
你要我說什麼?
你想聽到什麼?
「是嗎?」面對無聲的回答,男人輕聲嘆出。
沒錯……恐懼從腳底的冷意逐漸上升,一護握著斬月的手在輕顫著,他深深覺得自己被看穿。
與藍染抵在他頸間的刀成了對比,他竟然在害怕。
為了至人於死地這件事而感到害怕--
該怎麼做?
黑崎一護和藍染兩人像石像被釘在原地那樣,雪逐漸在他們的肩上堆積,只要一顫動,雪花就會成片的落下,發出啪沙聲響。
少年望著男人琥珀色眸子,心底升起的是另一層面的猶疑。
「……你為什麼不動手…?藍染……」
「……」
他們都處於相同條件。
但自己身上淌著血,眼睛和手臂的傷口發出疼痛訊號,但藍染沒有。
僵持住只是對少年不利,男人有時間和他耗。
而且只要藍染想,自己很有可能死在他的刀下。
他倆呼出的冷空氣,在黑夜中凝結,像從吐息噴出白霧那樣。
少年細喘著,過多的失血讓他快要昏迷。
現在……是……怎樣?
藍染……
藍染的聲音非常安詳,低沉男聲洋溢著安心感,不帶任何殺意的,藍染像靜靜闡述一件事那樣的望著少年。
「一護。」被叫喚名字,萱草髮少年夾帶疑惑的神情抬頭望向他。
「我從沒想對你使用鏡花水月。」
「因為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意……義……?」
「沒錯。」
少年睜大了淡棕瞳,不敢置信的望著男人。他在說什麼--?
他知道鏡花水月是流水系斬魄刀,讓人看見虛幻無常的幻象,建立假象再予以毀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麼是真實,親眼所見即是真實?』親眼見到的,一定是真的嗎?那是這段時間銀重複灌輸他的觀念。
「……」
「怎麼可能。」浮竹一臉嚴肅,忍不住開口。
「你沒有看過鏡花水月你是不會知道的……」就像尸魂界任何人在藍染演練斬魄刀時就中了他的催眠一樣,催眠是屬於『毫無意識的狀態下的被進行式』,當結束了儀式只有恍然大悟的份。
「沒錯。」
「但是不是真的,只有相不相信兩種選擇。」
藍染向浮竹十四郎露出微笑。浮竹擰起眉來看他。
「……」
「所以……」
「…那又怎樣?」
萱草髮少年咬牙吐出話語,他覺得喉嚨乾澀。
你究竟想說什麼,藍染……?
什麼相信與不相信……?
「並沒有怎樣。」藍染的口氣無所謂的樣子,大概沒有說謊。
「一護,你大概是我經歷過最好掌握也最無法掌握的人吧。」
「朝氣蓬勃,比什麼都生氣昂然,而且純粹。」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人到底想說什麼?
「……」
「在很久以前……是的,很久,我也曾經想過為什麼要那麼執著活下去這件事,當然活下去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很單純的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我們甘願付出代價,不惜一切,銀和要都明白的,所以我選擇了他們。」
藍染望向銀白髮的男人和矇眼的男人,很難得的市丸銀並沒有帶著微笑,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和東仙聽著藍染繼續述說。
「當我撥開樹林望見天邊升起的第一道曙光,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當他望見天空升起白色灼熱的光球,他幾乎覺得會被刺瞎眼睛--黑色的樹影搖曳,孩子細瘦的身軀就像螻蟻般渺小,無法思考、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竟然還站在這裡。
站著,然後活著。
心臟還在跳動。
黑崎一護覺得藍染唇邊閃過一絲歎息,是……看錯了嗎?
「得來不易的生存讓人珍惜。」
「但當我活著,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接下來呢』…?我已經活下來,緊接著影響我的下一步該怎麼走。」
少年加深眉間皺摺,藍染的聲音一字字刺進他的心臟。
一護想起,銀說過的某些往事。
「當然我深刻體認到,必須踩著別人的屍體過活,所有事物的道理都是這樣的,唯有跨越某些東西、捨棄某些東西你才能夠得到你想要的。」
「你……」
「你…想要什麼?」
「藍染……」
淡棕色眸子充斥的是不解與疑惑,但隨即身後發出的尖叫聲打亂了他的理智。
「不要猶豫、一護--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
不要相信他--
不可以…--
沒錯……黑崎一護咬牙。他僵直了手,斬月的刀刃鳴叫著,他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藍染的聲音忽近忽遠,少年覺得他自己就像被打了迷幻藥一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藍染……」
「……我只知道現在不殺了你,我就會被你殺掉。」
這是事實。
「說的也是。」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藍染微笑,看來少年深刻了解到這點了。
「那麼,你準備好了嗎……?」
「一護。」
面對藍染臨時漲起的殺意,全身的毛細孔瞬間綻開,黑崎一護擰起眉閉起雙眼,他的意識渙散,他快要沒有力氣再僵持下去了--
會死嗎?
會嗎?
他會就這樣死去嗎?
「不……」
「一護--!!」很多人吶喊他的名字,發出淒零尖銳的叫聲,那些人歇斯底里的吶喊,一護覺得好像要把自己抽離了一樣。
「快躲開啊……--」
刀劍劃破空氣的聲響,像貫穿耳膜一樣。心跳快要靜止。
一世紀那樣漫長的靜默,無聲無息和煙硝瀰漫,雪片絲毫不受阻礙的降落,像要把一切滌清一樣。
雪……很冷。
☉
「……」
「啊……」
黑崎一護睜開瞇起的雙眼,觸眼可及的只有……
鮮紅色。
「藍……」睜大淡棕眸子,黑崎一護不敢置信望著男人。
鏡花水月在雪地上閃著異光,少年才知道剛才的清脆聲響是藍染放開刀子,而斬魄刀刷過地面的聲音。什麼時候放手的,他不知道。
「--……藍染!!」
他只知道藍染握著斬月的黑色刀刃,硬生刺穿了他自己,少年被猛烈的力道撞向藍染,在聽見鈍重的貫穿聲響後睜開眼睛。
少年的手無法克制的顫抖,望著那巨大傷口源源不絕冒出鮮紅,斬月深深的刺進男人的胸膛,對準了心臟位置。
「……咕…」
而藍染抽出刀刃劃開肉身的聲響非常清晰,黑崎一護愣望著藍染將斬月從他體內拔出,源源不絕的深紅湧出卻有點濁黑,男人握著刀刃的手指跟著滴血。
鮮血一滴滴像暴雨那樣飛濺在雪地上,逐漸擴散。
「藍……染……」
「你想死嗎……藍染?」
他才發現他的聲音在抖,黑崎一護顫動的嗓音很不穩定,他望著藍染的血,男人閉上了眼睛,還有那一如往常勾起的唇角。
藍染的微笑異常靜默,在笑什麼?這不是笑的時候吧……一護突然了解他那句「我很期待」是什麼意思。
「不……」
「藍……」
藍染溫熱的身軀幾乎往前傾,情急之下一護丟了斬月,刀子發出清脆聲響滑行至一兩尺距離的地方,朽木露琪亞幾乎不敢相信……不,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相信少年會丟掉刀刃,何況是擁有自我意志的斬魄刀。
少年似乎完全忘記自己負傷過重也淌著血,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護撐起身體接住了藍染。
少年的身體比大腦更迅速的擁住了這個男人。
「……!」
男人下顎靠在他的肩上,一護望向男人身後的遠方,緊緊擁住的手臂在顫抖著,他聽見藍染的低喘,還有感受到他前襟逐漸被紅色染溼。少年的手指揪著對方的白色外掛。
從過近的接觸中,少年感覺到男人的身體中央有個巨大的窟窿,裡頭正逐漸被掏空--
「藍……」
「你……你想死……」咬牙,黑崎一護帶著苦澀的嗓音脫口,他不知道發出音節有這麼困難。
藍染抵在他的肩上發出笑聲,但伴隨著笑容的是接續咳血,少年驚恐的望著他看不見表情男人的肩膀,他突然想起,好像之前,藍染也曾經用這種姿勢擁抱著他。
但沒有一次像這樣貼近過。
也沒有一次像這樣這麼冷。
冷到像快和背景的雪片融為一體。
男人的手抹過他的面頰,染著血的指痕劃過一護的眼角。
「 ……你不該哭的……一護……」
少年才發現他流淚了,眼淚就像違背自身意志似的,無法克制流下。
藍染就像平常那樣,每次每次戳中他的傷口,然後用手指拭去他的眼淚,只不過這次男人的指腹染了他自己的血,抹去的動作有點不穩。
無聲無息的,少年的透明淚珠不斷掉落。
彷彿能見到藍染勾起唇角,用深琥珀色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模樣,就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感覺他是笑著的。
不要笑了……!
他說過不要喊他的名字--
不要抱他。
不要騙他。
不要碰他。
不要吻他……
『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就算……』
黑崎一護在內心吶喊著,思維混雜一起,某種痛覺像在體內抽搐。
『就算……』
「藍染…」
直到男人逐漸無法支撐身體,靠在肩上的頭部滑至少年胸前,為了支撐比自己多了三分之一重量,一護跪了下來,積雪在頂在膝上,隔著衣物發寒。一護用臂彎緊緊抱住藍染。
他覺得幾乎要跟著窒息而停止呼吸。
--為什麼……?
「不…」
「夠了……」
一切都……
「藍……染……」
時間的齒輪無法停止,死亡如此接近又如此遙遠。
藍染說,那些都和鏡花水月一樣。
倒映在皎潔月光下,因風吹拂而泛起波瀾的湖面,沉靜無聲,月亮比什麼都純潔的眼睛注視一切,看得見摸不著;掉落的碎石投入湖裡被悄然吞沒,就像飛蛾撲火般的沒有結果。
被寄望的結局是虛幻的,眼前所見沒有真實。而在黑暗中綻放的白色花朵,散出迷惑幽香,只有五六小時的短暫壽命,倏忽即逝,在暗色中被撲了光暈輪廓的花,顯現後凋謝。那是……鏡中的花,水中之月。
11
分不清是午後還是早晨,室內被渲染成枯葉色。微弱的日光像搖曳的燭火那般打落屋內,房內仰躺的少年獨自待在房裡,令人瞠舌的傷勢--從頭顱一直往下至肩膀都纏繞著繃帶,或許被蓋在被褥下的纖瘦身軀緩和的呼吸。
有人的氣息從房外闖入,毫無聲響,但很明顯的,狹小的房間多了個人影。
有人……
黑崎一護顫動睫毛,睜開淡棕色眸子,可見的那隻。
另外一隻眼被紗布死死纏住了,他像驚醒那樣猛烈坐起身子,瞬間粉身碎骨的疼痛蔓延上來,少年吃痛的按著手臂,好不容易讓喘息平復下來,他簡直像作了場惡夢。
誰……?
正如他所想的,纖瘦的男人站在他的床邊,背著光起初看不清表情,但眨了幾次眼睛他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
「銀……」
市丸銀露出往常微笑,身上穿的還是那身淨白,簡直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出現在他的房裡。
他以為他看錯了,但那的確是銀沒錯。
「早啊,一護小弟。」
市丸銀勾起唇角,夾帶京都腔的嗓音讓黑崎一護有種撲朔迷離的感覺。
他眨了眨眼,初醒讓他意識有點不穩,這種情況很像在虛夜宮的之前,市丸銀奉命來照料自己的那個時候。
「噓……如果被發現就不好了了呢。」
「……」
當幾天前他醒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是四番隊長卯之花烈,成熟優雅的女人替他換了眼睛上的紗布,用柔軟的語氣輕輕說了還好沒傷到要害,再過不久就會好了,那種口吻就像在憐憫著什麼一樣。「你已經睡了好幾天了喔。」
昏睡著,一直、一直,就像自動進入療養狀態,靜止身體機能那樣睡著。萱草髮少年氣若遊絲的殘喘,睜開眼睛已經是他最大的限度,連坐起身子都沒辦法,當他意識到已經回到暌違已久的房內。
這裡是現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尸魂界的隊長會在自己房間,但確實的,多雙眼睛注視著他,他想說話但他辦不到,微起嘴唇發出的是乾澀的聲響。
「……咳……」
你們……
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
除了自家妹妹臥在床邊睡著外,還有老爸坐在離門邊不遠的位置,一臉疲憊,黑眼圈深得異常明顯。朽木露琪亞睜著黑瞳泛著淚光,秀氣的臉龐上掛著擔憂。
「一護……」
一雙一雙痛到刻骨銘心的眼睛,他知道那代表了什麼。
少年擰起眉微微牽動唇角,他努力的從喉頭壓榨嗓音。
「我……又還沒死……露出那種表情幹嘛……」
「…一護!!」
卯之花烈露出微笑望著因為驚愕而站起的黑崎一心。
「你這臭兒子竟然讓我這麼擔心……!!」面對父親的粗言粗語,一護覺得內心揚起了暖意,黑崎一心在自己面前卸下了身為隊長的靜肅,那確實是自家老爸沒錯。
少年望向了天花板,他很想坐起身,用力的注視著每個人,把他們的面容全部刻進腦海中,只是憑他現在的狀況根本辦不到。全身像快被絞碎了一樣。
「……」
他望見在旁蜷縮起的小小身影,熟悉的棕綠髮和面具,小的孩子翻身滾了一圈發出不明呻吟。「咕……」
「妮露……?」
少年心中驚訝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妮露會出現在這裡。
黑崎一心散散的搔了搔頭髮,「因為她執意要跟你回來,所以就順便帶她走了。」
但他沒說出口的是,男人望見嬌小破面為了自家兒子而戰的神情讓他無法割捨,原本因為激發她潛能而變回十刃的妮莉艾露,而在戰鬥中受了重傷又回到妮露.杜之姿。已經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孩子,努力睜著被染了霧血的雙瞳,扯著自己死霸裝的衣角,小的手指纖細而用力。
「拜託你們……救救一護吧……」
「一護……一護他……一直都很努力……很溫柔…很善良……」
『拜託……不要讓他死掉……』
纖細的童音猶言在耳,煽動了男人的內心。
「是嗎…」一護喃喃的說了,像是明白了的樣子。妮露……
淡褐色的眸子靜默的注視著黑崎一心,少年習慣性的擰皺起眉。
「那後……來……怎麼樣了?」
「……」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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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染倒下後接連是少年下墜的身軀,他已經無力再支撐自己的意志,比黑崎一心更迅速的是突兀衝出的平子真子,一把接住了萱草髮色的少年,猿柿日世里擋在死神與破面的面前,拿出面具--
「假面軍勢……!」
「不要過來。」原本埋伏在旁邊的人群突然出現,而且確實隱藏了自己的靈壓,浦原喜助和四楓院夜一愣望著這群邊緣人,當然他們不可能忽視這場攸關世界的戰鬥的。
『他們一直在這裡』,不過此刻可不是用風涼語氣說著「好久不見」的時候。
「我們可以接收黑崎一護。」
「你們說什麼?」
黑崎一心的怒意揚起,幾個音節挑起了他的情緒。
「聽不懂嗎?」
「耶?可是教他控制自己的是我們,還給我們不為過吧?」
長相可愛的女子,九南白睜大雙眼用了理所當然的語氣。
「……」
還給……當他兒子是什麼……?比起黑崎一心高漲的靈壓,平子真子涼涼的望著男人,又轉頭望了掌管所有番隊的山本元柳齋重國。
「憑他現在這樣尸魂界是不會收留他的,是吧,山本?」環抱著少年染血的身軀,真瘦啊……這傢伙,平子想著。到底在虛圈都吃些什麼……
少年原本卍解的死霸裝褪去後,呈現了虛圈的白色標誌,白色破面裝上染了觸目驚心的血跡,他的及藍染的。
他太了解尸魂界了,尤其知道黑崎一護的假面化及被虛佔領身體的半虛化,尸魂界不會坐視不管的。
「甚至……還會殺了他。」
平子瞇起眼睛,盯著老者的眼神視線銳利。男人的吼叫劃破靜肅,假面軍勢的成員略帶詫異地望著黑髮男人。誰敢……
「想都別想--」
「我不會讓他們這麼做的……!!」
「讓他回去。」黑崎一心大吼著,燃燒憤怒。
「那是我的兒子,你們沒有權力這麼做…!」
「讓他回到原本應有的生活--」
讓黑崎一護回到現世,原本屬於十五、十六歲的生活,他原本應該是在空座高等學校升上高二,當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就算看得見浮游靈,因靈魂稍嫌不便困擾著,而不是在這種地方和破面及大虛握著刀刃鬥毆。
『這是現世報呦。』他想起浦原喜助說過的話,內心陣陣刺痛著。
如果說一切因自己的身份而起,那也夠了…該還的,早該還清了。
「……」
一護訝異地望著自家父親闡述的模樣,他突然想起平子當初接近他要他加入假面軍勢的事情。
「是嗎……那些傢伙……」
只是擔心吧……
雖然不說出口,但每當緊要關頭強而有力站出來都是他們,黑崎一護想著等傷好了必須去道謝才行。還有一個人,他牽掛著無法忘懷的人。
「那…銀……」
「怎麼樣了……?」
黑崎一心和卯之花烈對望了一眼,老實說他們並不想知道少年為何會直呼銀白髮男人名字,黑崎一護的聲音帶著恍惚,擰皺眉頭被塞滿了不安情緒。
穿著醫師袍的黑髮男人手插進口袋,帶著不屑與無奈的表情,他實在不想看到自家兒子為了這種事這麼擔心。
「走了。」
「…走了?」
「沒錯。」
「他走了。」黑崎一心又再重複了一遍。
在當時。
「市丸銀……!!」銀白髮的男人面無表情的望了對他大吼的隊長們,一臉蠻不在乎的樣子,他伸手劃開了天空,背對了其他人。
日番谷冬獅郎握著斬魄刀,冰雪系斬魄刀的卍解,在解決一隻破面後無力再繼續下場戰鬥,但個性堅韌的他卻怎麼也無法接受,無法手刃藍染這件事。
「別想逃…--」
「逃走?我只是完成了我應該作的事。怎麼會被說是逃走呢?」
「是吧,東仙?」
銀白髮的男人微勾起唇角,暫留了腳步,他面向站在不遠處的東仙要。
而東仙要只是面無表情的望著所有人,甚至沒有看市丸銀一眼。
「你想要埋葬藍染隊長的話就請便吧,比起留在這裡,他說不定會很高興。」
「拋棄死去的人就想逃跑嗎……?市丸銀……」
「真是無情啊……」
拋棄?銀露出以往大弧度的笑容。
他只是輕輕說了「不,不用了,屍體帶不走。」微瞇的虹眸夾雜了他們永遠不會懂的情緒。
市丸銀望了幾乎要發狂的十刃們,失去人生目的的他們只是迷途的野獸,就算不自相殘殺,也很快因為適者生存而淘汰殆盡,銀白髮的男人對曾經死著死霸裝的戰友們說著。
「而破面們……就當作是送給你們的禮物。」
好好的大幹一場吧。你們。
就算那個人不在了。
老爸說那是一場血戰,他們和剩下的十刃,雙方幾乎去了一大半戰力。
他想起藍染的臉,卯之花說我們可以消除你這段時間的記憶,如果你同意的話。萱草髮的少年搖了搖頭。抹去這段記憶沒有任何意義,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忘記。
藍染……和井上……
莫名其妙的酸澀襲上眼眶,黑崎一護咬住下唇。用極緩慢的速度,手指游移至胸前。
「…」
「我……還活著。」
心臟還在跳動,而且明顯的脈搏聲在靜謐的房內響著,他聽的到,即使遍體鱗傷了他還在這裡。
少年用苦澀的聲音咬著字--房內的人們因他的話語睜大了眼睛。
即使全身都是傷痕,即使內心被劃破變得滿目瘡痍。
我還在這裡,活著。
『…得來不易的生存讓人珍惜。』
一護突然想到藍染說過的話,那個男人流露出一絲嘆息的聲音,眼底閃爍他不曾見過的情緒。少年半掩著睫毛,輕輕覆上的棕色睫遮蓋了略沉重的眸子,市丸銀見狀像調侃似的吐了一句。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
「因為某人會難過的。」銀說著,黑崎一護卻訝異的說不出話來,他很想…告訴眼前這個人什麼,但他辦不到。「你…」
「你想念那個人嗎……銀?」
「這個嘛……」
少年望見銀白髮男人唇邊勾起一抹笑,他熟悉的笑容卻沾染些許惆悵。
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要走了,小一護。」銀白髮的男人撫上少年的面頰,微冰冷的白色指節刮過下顎,黑崎一護的眼睛夾帶了疑惑,他想起身拉住男人的手臂,但他遲疑了,因為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你要…去哪裡?」
「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吧。」
或許是現世,你下次就會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人群中看到我;或許回到孤冷寂寥的虛圈,或者回到尸魂界他生長的那個地方。
「我是來向你說再見的。」銀緩緩吐出聲音,語氣十分平緩。
「我自由了,很令人期待不是嗎?」
「……」
很明顯的是在說謊。少年很想這麼告訴他,但他只是抿住了唇抑止了聲音。
日光隔著窗簾透射進屋內,黑崎一護被陽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市丸銀一身淨白,連同他銀白色的髮同樣被照耀得白皙,就像快要消失一樣……銀白髮的男人用非常緩和的聲音,或許滲透溫柔,像某個人一樣,他說,小一護,我真的要走了。
再見。
或許永遠不會再見面,和這個人。
黑崎一護望著白色窗簾被風吹拂揚起,冬日早晨冷冽的風灌進屋內,市丸銀的氣息在他的恍神下消逝無蹤,當少年閉上淡色瞳眸又睜開,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銀說這是他得來不易的自由,但本來就是甘願被那個人綁住。
什麼才叫拋棄?
像這種情況被拋棄的到底是誰呢?
自由同等於放逐,思念被折磨得所剩無幾--然後什麼也沒留下。
那是個完整顯現桔黃色滄桑的午後。
那個時候藍染緊緊擁住黑崎一護的身軀,將下顎靠在少年肩上,被壓進懷中顯得不知所措的孩子。只能聽見兩個心臟相交跳動的聲音,藍染的脈搏從肌膚底層傳遞而來,『這個人也有心跳』被這般突如其來想法嚇到的黑崎一護,過度溫熱的懷抱,讓他無所適從,自己身上還淌著水,溼透的衣襟正源源不絕地滴水,他們所站的地方凝聚成一個小的水窪。
但藍染似乎不在意的模樣。
他只是緊緊把他壓進胸口,像要把他給揉進去,成為一體。
「一下就好。」
只要一下子就好。
藍染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少年睜大了淡棕瞳眸。
男人的聲線溫暖而柔軟,彷彿他們認識了很久,而他一直待在他身邊,成為他重要的人,所以藍染才能這麼溫柔。
但沒有,他不是。
這個人應該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的。
為什麼?
為什麼是他?
他不過是個人類,擅闖尸魂界的旅禍。
剛開始看不出來,但直到現在一護發現,就算是以前身為叛變者的藍染,在尸魂界他的表情也一定明顯到讓人心痛。
為什麼沒人發現?
為什麼沒有人看出來?
為什麼……明明就這麼明顯……
為什麼是這個人?
沒有答案,永遠也不會有。
「…藍染?」
被緊而炙熱的溫度擁住,黑崎一護將額際靠在藍染的肩上。
沒來由的想哭。
他好像聽見了道別的聲音,「再見。」
是誰?
是最後了,再見。
他呼喚那些人的聲音,沒有回答。但有人發出輕而細膩的嘆息,不知是誰,蔓延在黑暗中,那聲音訴說著--
「…不要悲傷,一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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