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刊頭1  

 

001

 

我撿到了一隻狗。

不,倒不如說是天上掉下一隻狗。

我句句屬實,我用我的性命和頭髮發誓,說謊的人會變成禿頭。

撿到牠的那一天,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最不可思議的一日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神奇。

不過……那真的是狗嗎?

 

 

我還記得那天是聖誕夜,十二月二十四日。

因為收音機持續播放著「君勾貝~君勾貝~君夠厚了喂」,Jingle Bell已經成為台灣每年都會播放的Christmas Songs,這週我一天就聽了差不多十來遍,從學校、大賣場、便利商店、甚至巷口的小書店都在放。商店街的諾福安教堂甚至有裝扮成聖誕老人的人站在門口發送糖果,從教堂裡傳出豎笛、鋼琴還有優美合聲,歡唱著洋溢幸福的聖誕歌曲。往常走的道路不再漆黑,樹上掛上七彩霓虹燈泡,從遠處看簡直像會發光的螢火蟲躲藏在枝葉之間,窺視著路上行人。

 

連回家的路感覺都不太一樣了。

不過……

我一直覺得奇怪,明明就是行憲紀念日過什麼聖誕節?搞的好像我們和外國人一起過新年似的。

 

從巷子口走回家大約還要二十分鐘路程,中間會經過眷村和田埂,我們家是老式三合院建築,也因此聖誕節這玩意怎麼和我家一點也不搭調。想想那些彩帶和LED燈掛在老舊紅磚牆上的感覺吧……嗯,是不是感覺有點噁心呢?

事實上,聖誕節也是這幾年才開始過的。

多年以前總覺得這節目與我何干,但自從小孩長大了就完全不一樣了。

啊啊,手怎麼搓都熱不起來。

一團白霧從鼻息間吐出,雙掌壓在鼻間用口呼出冷空氣,雖然聖誕節充斥的溫暖氣息感覺很美好,但就是太冷了。跟冬天比起來我還是比較喜歡春天哪。

在前面閃爍不停的水銀路燈右轉就到我家了。想當年向里辦公處要求好久才爭取到巷口裝路燈,要不他們原本只打算裝外頭大路,如果我那時不站出來說「不行」說不定我們這條巷道永遠不會有路燈(雖然只有一盞而已)。

好吧,我家以常人的說法就是「偏僻」,而且是「非常偏僻」--從外頭雜亂的草堆向屋子的方向看,甚至會疑惑有沒有住人那樣的陳舊。重點是草也長得太高了,草一直長到稻埕(門口庭)前,亂七八糟的草堆促使陰森詭異感加倍,套句住前面眷村老榮民說得:「就是風水不太好」,但我沒有什麼時間清理他們,最後乾脆放棄任由它們無法無天的生長,高度超過我的膝蓋才會無法忍受的拿起鐮刀。

雖然整理草地麻煩,但這老厝都住三、四十年了,好歹也是我父母那代留下來的,哪能說搬就搬呢。

言歸正傳,我晚上出門正是為了聖誕節,因為我忘了買東西。

我忘了買要放在襪子裡的巧克力和拐杖糖。

偷偷摸摸把禮物塞在包包裡,然後偷偷摸摸回家。

我好像小偷,做什麼都躡手躡腳的,因為說謊真不是我的強項,女兒常說我一臉容易被看穿的樣子。

 

輕輕的……輕輕的……

 

我深吸了口氣、屏住呼吸拉開家門。剛剛說房屋老舊,那門不識相的發出了「嘎……」的聲音。慘了,會被發現嗎?

死啊。

 

一踏進門就看見那雙咕溜大眼直愣愣盯著我。呃……女兒就站在門口等我啊--雖然很感動但其實也挺嚇人的,我心跳差點漏了半拍。「爸爸,你回來啦。」稚嫩可愛的聲音響起,她柔軟的身軀直直撲了上來。

 

「……呃,蓓蓓我回來了。」

 

她的名字叫王月蓓,我都叫她阿月或蓓蓓,但我們也叫她Luna(拉丁語:月亮),今年八歲,喜歡的卡通人物是大眼睛貝蒂。

絕對不是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我女兒長的真是超級可愛。有點波浪捲的長髮,是自然捲,略偏棕褐的髮色和瞳孔,也是天生的。

最早之前她的髮色更淡,人家以為我去偷抱了哪來的混血兒(尤其當時我們還Luna、Luna的叫)。

 

「爸爸……」

 

「你又做什麼壞事了嗎?」小小的臉龐抬起,眼神卻銳利的像刀割,我簡直像偷竊當場被逮的犯人,面對天真無邪的言語毫無招架之力。「沒、沒有啊。」

「喔……」

「你是不是又忘了買我的禮物,所以跑出去買巧克力?」

嗚,被說中了。

 

「……妳是怎麼知道?」我從包包拿出巧克力糖,蓓蓓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

 

「哈哈,每年都這樣,不是嗎?好了,那一點都不重要啦,你趕快進來跟我一起裝飾聖誕樹啦……!」

「竟然說每年都一樣……嗚喔……爸爸可是每年都挑的很認真……」

雖然我每年都忘記是事實……

 

「爸爸你在耍什麼笨啊?」蓓蓓整個無視我傷心欲絕的模樣。「再慢聖誕夜就要過了,會趕不上聖誕節!」

「別拉我啊,現在才七點啊……還有好幾個小時……」我看了看錶,嗯,七點過十分。

 

「會說這種話的往往都讓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掉呦。爸爸不要拖拖拉拉的。」蓓蓓一本正經抓著我的下擺說道。

 

 

……這是八歲小女孩講出的話嗎?妳到底從哪裡學來的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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