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刊頭1  

大概是看久了,蓓蓓開始覺得無聊了,從浴室跑了出去。在這中途我又換了兩次水,過了一個小時,摸


摸孩子的手心,已經逐漸變暖。我想差不多了,把孩子抱起來用大浴巾包覆住,然後幫他把衣服穿上。
還好蓓蓓沒有拿裙子,拿來的都是舊的厚棉睡衣之類,套上後外頭又罩上睡袍。我用毛巾幫他包裹頭部,小心不要讓他吹到風。


走出浴室回到正廳聽見了輕盈的音樂聲。蓓蓓已經把廣播給切掉換上了CD片。正在播的是Dance of the Sugar Plum Fairy,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胡桃鉗(Glass Armonica)組曲裡的其中一段,糖梅仙子之舞。後來這段也有收錄在的迪士尼的幻想曲(Disney Fantasia)。我和蓓蓓一起看了幻想曲好幾次,我們都很喜歡那部片。

蓓蓓不在正廳,大概回房間去了。

我打算讓小孩子睡我房間,以便半夜有什麼突發狀況。一踏進房內,我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

嗯、我的雙人床有一半堆滿了書,遠看就像一座小山,書的重量讓床墊彈簧都下陷了。把小孩子放到床上,一邊整理那些書,我可不希望小孩半夜撞到書角流血。
好不容易把那些辭典和藥草學的書都移到地板上,花了我一點時間。
孩子安穩睡著,我用手掌摸摸他的額頭……嗯,體溫慢慢恢復了,應該會沒事的吧……
用掌心的熱度輕輕壓著額際,這是我知道安撫小孩子最好的方式。

突然間,孩子的鼻息發出小小的嗚噎聲。


「嗚……」


那聲音非常微弱。

「咦?」


我又湊近他的唇鼻間,想要再聽一次。
但只有平穩的呼吸聲。
大概是聽錯了吧。

「你好好睡,不會有人來吵你的喔。」我對他說,然後幫他把被子蓋好(羽毛被都拿出來了)。

確定孩子安然無恙後我就回到被摧毀大半的走廊去。

畢竟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我抬頭看上頭的大洞,足足被炸開一公尺寬吧,屋樑殘破的掛在上頭,瓦片全都碎裂了,冷風咻咻咻的從洞口竄進來,真是有夠冷的。我走出門外,站在外頭探看我屋子的窘樣,真的像被彗星炸過似的,左邊屋頂有一大塊摟空,暈黃燈光從裡頭透了出來,破了洞的地方後邊剛好有株巨大的樟樹,有一大段的樹幹已經被折斷了。

看那位置……那孩子該不會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吧?


爬上梯子檢視被破壞的地方,順道往山腳處眺望了一下,烏漆嘛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商店街那邊燈都已經熄了。


一陣冷風吹來,讓我瑟縮起頸子抖了一下,哇嗚,好冷。
我們這裡幾乎沒有店家開這麼晚是真的……我看明天再問問土木師傅可不可以補吧。
不知為何,這帶給我很大的頹喪感,大概是太過於無能為力了。

回到了屋內,開始整理,地上的殘骸弄的我房子好像廢墟,帶起手套把地上的瓦片給撿一撿,統一扔進大垃圾袋裡。


蓓蓓丟下她的圖畫書,也過來幫忙。畚箕裝得滿滿的,掃了好幾次,才看見地板的顏色。
此時曲目轉換到喬治溫斯頓演奏版本的Carol Of The Bells(卡羅爾的鐘聲)。起源據說是烏克蘭的音樂,後來不知怎麼傳唱變成了其他國家的聖誕頌歌。我從以前就覺得,蓓蓓聽的音樂跟一般的孩子有這麼一點不同……好像太成熟了點。
配上應景的聖誕音樂還真是有種淒涼的感覺。

「破掉的地方怎麼辦呢?」蓓蓓問。
「我也不知道啊。」

父女兩人盯著頂上黑嘛嘛的大洞相看兩無言。

「是不是要先想辦法把那個洞給遮起來啊?」
「嗯……遮起來……用什麼東西……」
「如果有大塊板子就好了,但這時間哪裡去找啊。啊……還是不行……板子如果被風吹掉,砸到路人那就糟糕了。」

「嗯嗚……」

「對了,那個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擊掌,轉念之間想起儲藏室以前還留著招牌用的老舊帆布……
於是我們挖出跟垃圾沒兩樣的舊帆布,將它應急的反釘在天花板下方,剛好遮住那個大洞。雖然風還是會從縫隙間竄出來,但總比沒有屋頂好多了。

和蓓蓓輪流洗完澡,我熱了點薑茶暖胃,在另一個鍋子開始熱起了牛奶。

蓓蓓喝著熱牛奶,坐在餐桌前凝視著那株散發銀色光芒的香柴樹。
終於可以喘口氣,我啜飲著薑茶發愣,開始覺得視線有些渙散,短短幾個小時,卻覺得累到了極致。我的一年從來沒有那麼累的時候。

啊……還是有的……除了農曆過年以外……


空氣中依然瀰漫著粉塵的氣味,就像充斥霉味的痱子粉。


「噹……!噹!噹!」

此時響起了鐘聲,我下意識抬起頭來望向掛鐘,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了。鐘擺沉穩敲響,劃破了夜晚的詳和的氣氛。


「十二點了!爸爸!」
「聖誕快樂!」蓓蓓跳下餐桌,立即給我了個撲抱,還好我眼明手快把杯子先回桌上。不過看她笑得一臉燦爛,我就捨不得念她了。

「喔嗯,蓓蓓聖誕快樂……」

「我也要跟那個人說聖誕快樂!」


「哎……蓓蓓……」


像小旋風一樣,蓓蓓又衝出餐桌,往右廂房的方向衝過去。
原本想阻止她的,但伸出手又停了下來。
說真的我很難和蓓蓓解釋,那孩子的狀況到底如何,是死的是活的,還是有沒有病。
我真的很怕他有腦外傷或腦震盪,那就麻煩了。
像這種狀況,也不能去大醫院。究竟該怎麼辦……我雖然表面沒有呈現出來,但內心的確感到有些焦慮。我很怕我判斷錯誤……

如果「那個孩子」有危險性,那該怎麼辦?

如果他對我和蓓蓓造成危害怎麼辦?

但不知為什麼,我下意識覺得那個孩子並不會傷害人……雖然這只是感覺而已。


但最讓我驚訝的是,蓓蓓對那個孩子沒有排斥感。
我還以為小孩子對「外來的」侵入物會有害怕的感覺,正常的孩子對不知名的東西都應該感到好奇,再由認知進而產生排斥或恐懼……但蓓蓓不是。
她是完全的、無條件接受了。


沒有任何理由的,用她那雙純真無暇的眼睛。
所以,蓓蓓是特別的,連我這個大人都不得不佩服她起來。

 

待續....

 

 

Dance of the Sugar Plum Fai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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