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圖大人……!」
「椒圖大人肯定有辦法的!」
「椒圖大人!」


那些民眾祈求似地呼喊著椒圖的名字,希望椒圖能夠幫助自己,希望他能幫助他們克服這次劫難。
但是人類所不了解的,「在他們的天上之上還有個上天,誰也無法預測的上天。」掌管與雨水的龍王,手中握有這次災劫的鑰匙。

這場雨絕對是刻意的,但是龍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龍王從沒說過,會下雨啊……
麒麟向身旁僕役宣達他要找任迎堯談話。

信眾太多了,攜家帶眷蹲坐在門邊的啃食乾糧的不少。每個人的眼神都夾帶了惶恐。

 

任迎堯站在最前方,呆滯著凝望前方,有信眾跪在旁邊呼喊著他的名字,但他仍一臉不可思議。「天責」兩字閃過他的腦海……他沒聽到麒麟說的話。「任宗主──」麒麟火氣上來要不是啟羅在旁邊阻止,他大概會衝過去給任迎堯一拳。


「任大人,你必須將宗廟騰出讓這些民眾棲身的空間。」
「宗廟是全孤城的指標,也是龍王殿賜予,身為宗主的你必須擔下這個責任!」

「這……」


「任大人!」麒麟氣急敗壞吼著,因憤怒眼瞳呈現幽暗。
「現在必須派人去疏導邊境的人們,趁著其他地方還沒被淹沒掉,準備好水和食物,將傷害減緩到最低,要不然後果會慘不忍睹……!」

「這……」任迎堯躊躇了。


「任大人……!」
「……」


「他說的沒錯,就這麼做吧。」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僵持。


這熟悉的嗓音……如同他們所想,披著暗紅外掛的椒圖步伐闌珊的走了出來。「椒圖大人!您現在還不能起身哪……」

椒圖面色慘白、大病未癒,他的步伐有些不穩甚至要人攙扶,看起來是這麼的渺小虛弱。
椒圖一走出來全場的人都安靜了,孤城的人民大概從未想過,他們的「神」此時竟然如同人類一般無能為力。


「椒圖大人……求求您讓雨不要再下了吧……!」
「椒圖大人!」
黑髮孩子抿著唇,試圖不要聽見任何呼喊他的聲音,但是……

「我……」

「做不到。」

 


什麼?

這是足以讓全場秉住呼吸的話語。其中最震驚的大概是任迎堯,他根本不敢相信椒圖會這麼直白的將一直被掩蓋的事實道出來。「但、但您是神明啊……」

「很抱歉……」一直以來氣勢凌人的孩子此刻卻氣若游絲,那種反差震懾了眾人。


「你們看看現在的我和這副身體,我……什麼都沒辦法做。」

椒圖的眼睛瞥巷站在身旁的啟羅,被愧疚所盈滿,他注視那雙平靜無波痕的琥珀色眼睛。


「啟羅,對不起。真的。」啟羅搖搖頭,握住了椒圖的手。

然後他將視線轉移至麒麟身上--


「瑞大人,請依照您所想的行動吧。」

「如果您……真的是天上所派來的使者,是不是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呢?」

 

 

麒麟請宗家僕役開放傷患及病患入內院治療和修養,在水患過後很容易蔓延滅絕般的疫情所以當下就必須確保民眾的傷亡才行。殿內聚集了滿滿的信眾,孤城很小全城不過五百人,不過對宗廟來說這已經超越他門所能負荷的了。

麒麟從大殿望向外頭,暴雨不斷狂飆著,在冬季冷冽的雨水強烈棲息半開放式的大殿。他們佇立之地很快會成為另個諾亞方舟。

「虎形。」麒麟低聲喚了式神,黑色老虎的形態在虛無中顯現。普通人是看不見侍神的。「你能載著我繞孤城一圈嗎?」

「可以。」
「……我只是想出去探查一下狀況。」麒麟望著水越漲越高的趨勢,不可能讓人類出宗廟。他必須走出去,尋找脫離家園的人……

請給我一點指示……
龍王大人……


麒麟下了階梯,被埋在人群中的啟羅用他那瘦小的身子奮力擠了出來,孩子靠著宗廟拜殿的欄杆對著麒麟喊道──「等等、瑞大人,你要去哪裡……?」

麒麟疑惑回頭,啟羅衝下階梯緊抓著麒麟的衣襟,雨水傾瀉在他倆的身上。「不行,外面很危險,你不要去!」

「啟羅……」因為壯烈雨勢掩蓋住了聲音,麒麟的嗓音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我一定要去看一看,說不定有迷失的人,我要帶回他們。」

「那我也要去……」


「不行!」麒麟強硬的說,按著啟羅肩膀。「你要留下來。聽我的,這裡需要你的幫助,你要幫忙宗主大人和那些民眾,那些人非常需要你。」
「……」


「外面很危險,真的。」
啟羅愣望麒麟堅決的面孔,望著墨綠色背影消失在灰茫雨景中。

 

麒麟伏在虎形身上,孤城是低窪地區,灰黃色的水湍急傾瀉逐漸形成江流。先是穿越災情慘重的區域,能見到倒塌的樹木支幹,和被絞碎的屋子殘骸。麒麟在東部地區指示剩餘民眾的聚集和竄逃路線,並且從一個母親懷中帶回一個嬰兒。

麒麟帶領著第一批遊民在前往宗廟路途,遇見了南天哮。
麒麟先帶他們脫離淹害地區,然後放他們下來沿著低淺的水路走,至少水害狀況只到膝蓋。麒麟遠遠便聽到南天哮的吼聲──「喂……!」


「南先生。」


住在南端的南天哮似乎自組了一個自救隊,他們那邊的人馬三十人以上,每個人在腰部利落的綁上繩索,以防人員流失。南天哮原本就擁有強健體格,因全身浸溼,他現在模樣像個退役的傭兵。他驚訝地望著狼狽的黑髮青年,用十分驚訝的口吻說了:「難不成你在尋找落難的人嗎?你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我還以為你是溫室裡的大少爺。」他補充。


「多謝誇獎了。」冷哼ㄧ聲,麒麟可沒空聽笑話。

「算了!要不要跟我合作?我要先去宗廟,你那邊的人要不要一起走?要跟的話就一起來吧。」南天哮指了指身後的隊伍,如他所說的帶領太多人行動不便,必須先安置一部分。
「我剛從從南區繞過來,如果你還要去南區那就不必了。」

「謝謝……」麒麟驚訝的望著男人。
有些人面對危險更能處變不驚,南天哮就是這種人。然後他不知從何拎出躲藏在後頭的一個孩子。
「還有啊──管好你家小鬼吧!」

「啟羅!」
麒麟驚呼了,望著那個熟悉的孩子。「……我不是叫你不要出來的嗎?」


「這小鬼不知從哪來說要找你,真是的。」南天哮冷哼。「只好讓他跟著我們隊伍了,不要拿生命開玩笑啊,外面很危險──」

啟羅睜著無辜的大眼睛,一臉像小動物一樣害怕挨罵的表情,緊緊揪著南天哮的衣襟。


「對不起……我只是……非常擔心……」
「你……」
你這樣怎麼可以?麒麟愣望著孩子。微彎下身與孩子的視線平行,那雙純淨的琥珀色漲滿擔憂。
麒麟想狠狠斥責,卻脫不出口。

「算了,來都來了,你就別為難他了,讓他跟我們一起走吧!」

「你給我乖一點,聽到沒,小鬼?」
南天哮指引著眾隊,讓鐵舖的師傅們先帶一部分的民眾回宗廟去,然後自己留下來涉水前進。
雨勢漸小,他們的行進稍微平順,不過仍可見孤城引以為傲的燈籠全部被打落,在水中漂流,放眼望去灰茫一片,而被浸溼成暗紅的紙燈顯得異常寂寥。

它現在是個名副其實孤獨的城市。
送回最後一批北方的居民,此時天色已晚,晚霞倒映在水面上,將之染成橘紅色的。不只麒麟,南天哮也差不多筋疲力盡。指示與收拾善後,重要的是宗廟已經不遠,沿著古早建的防坡堤一直往前直行就可以。


「你們先回去。」但麒麟突然頓住腳步。「我想去西邊看一下。」
「任大人……!」啟羅驚叫了。
「西邊環繞著山谷都是樹木,很危險,我勸你不要去。」南天哮也說了。
「……但是山下還有眷村吧?」
「我發了通知他們撤離的笛聲,不知有沒有收到就是了,這麼偏遠的地方發生什麼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聽南天哮這麼說,孩子神色緊張的抓住麒麟的手臂。「我也要去!拜託你……」


「不……不行,絕對不行。」

「拜託你讓我去──」
「……」

「你多帶一個人不會死的更快的……哈!」竟然連南天哮都開始幫腔?


「閉上你的嘴!」
麒麟深深嘆了口氣,望著啟羅和南天哮,他安慰自己「虎形在身邊,沒問題的。」

「好吧。」
孩子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們也要保重。」順便轉向南天哮的方向。「那些人就拜託你了。」
「放心,我可是箇中老手。」


千萬……要平安無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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