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談話之時,椒圖彷彿看見歌妓羅蘭向他們的方向望了過來,露出的嫵媚微笑讓椒圖的臉一紅。龍王殿下對他們的喧鬧似乎沒有什麼表示。「小女子將為殿下獻上一曲。」羅蘭說,抱著琵琶坐在中央,旁邊舞者一字排開,華麗的陣仗。

羅蘭開始彈奏音樂。「叮……!」


「叮……咚……」

悠揚的樂音傳達而來,那曲調難以形容。
單純但不單調,愉悅而輕快,構築成宛轉的旋律。
這對於壽宴來說是相當好的贈禮。
「……!」當椒圖聽見她輕唱起歌,瞪大了眼睛。
「小椒圖,你運氣很好喔,竟然仍聽見羅蘭的歌聲。」螭吻說。
聲音宛若黃鶯出谷,清脆嘹亮。和著曲子,全殿沐浴在樂音內,唱歌的羅蘭真的好美。

「哎、這個羅蘭啊真不簡單……難怪殿下這麼為她迷戀。」
椒圖聽見有人這麼說著。

「但還是麒麟漂亮吧。」螭吻小聲嘀咕。

 


當一個人物送上殿宴禮時九龍子引起了騷動。
那是一名相貌憨厚的魁梧男人。

饕餮和蚣蝮興高采烈的去迎接,看來是好久不見的故人,馬上熱烈的攀談起來。「大哥……!」


「你這次終於來了!等你好久了!」
「哈哈,饕餮、蚣蝮,真的隔了好幾年吧!」

難得第五、第六龍子也能露出那種笑容。……這位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們也下去吧。」
「嗯。」

就連對殿宴興趣缺缺的螭吻都站起身,去恭迎那個人了。椒圖點點頭跟在螭吻身後,螭吻小聲在椒圖耳邊解釋道。「他是第一龍子--贔屭,也稱作霸下,實獸形似龜。」

「第一龍子……所以他是……」
「對,是我們的大哥。」
「贔屭現居在人間界,只有重要節日才會回來綠瓦殿。」
這個看似普通的男人竟然是第一龍子!不……說他普通也不對,男人的體形比任何一位龍子都還要魁梧、肌肉結實,但他那一臉憨厚的笑容,不知為何有種親切感。而他的個性似乎和相貌一樣,溫吞和善。

「好久不見,螭吻你還好嗎?」贔屭搓揉螭吻的頭髮,將他當成小孩子一樣。

「大哥,我不是小孩啦……!」
「你還是一天到晚給父王添麻煩嗎?」四周眾臣聽見這句點頭如搗蒜,滿腹心事誰能知?悲催的很,一點沒錯。
「大哥……沒有的事!」螭吻抗議喊道,他的大哥憨厚是優點但也是缺點,怎麼能在眾人面前掀他的底啊!
「哈哈,我開玩笑的,不要當真。」
「不過你啊,饕餮和蚣蝮都認真多了,好歹跟弟弟們學學嘛。」
「啊啊,有他們認真就夠啦……哪裡輪得到我啊。」螭吻無所謂說道,贔屭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

「你就是……九龍子--椒圖?」贔屭看見了站在螭吻旁邊發愣的椒圖,向孩子微笑。「我方才已經耳聞你和天上聖母的那段事蹟了。」


「是……」椒圖臉一紅,這位兄長似乎和其他位不同哪,語調相當溫柔,那種溫柔是發自內心的,椒圖能感受得出來。椒圖身高只到贔屭的腰部,贔屭彎下腰來對椒圖輕聲細語。

「你今年已經三百多歲了啊,這樣可不行,要再加點油才行。」語畢拍拍他的頭,椒圖發現自己完全被當成小孩子來看待了……真糟糕。「要快點長大喔。」

「這傢伙個子雖小,但看不出來很能俘虜女性的心。」椒圖正想反駁,螭吻插進來立即補了一句。「不只天上聖母,連那個天香都淪陷了!」

「天香大人嗎?這是真的?」
「真不簡單哪。」

「小椒圖,改天讓我們見識一下你的厲害!」

龍子們站在一旁打著哈哈,椒圖覺得此時他們就像真正的親兄弟。


「對了,麒麟呢……怎麼沒看見麒麟?」贔屭四處張望著,找尋那人的身影。

「大概去換衣服了吧。他要準備殿宴舞。」螭吻說,蚣蝮和饕餮則是安靜了下來,椒圖看見那兩人一聽到「麒麟」的名字立即轉變臉色。

「……」

「怎麼了,都過了那麼久,你們還是老是吵架啊……」

「麒麟再怎麼樣也算是弟弟,你們要讓讓他。」贔屭第沒有遺漏兩人的神情,苦口婆心說著簡直像老媽子一樣。
「大哥,你說的這些我們聽到都快長繭了。」饕餮挖著耳朵,這些話說了一百遍還不膩嗎?
「處不來,是必然。」蚣蝮說道,抿直了唇瓣。
「怎麼會處不來呢?麒麟,很可愛啊。而且他是個好孩子。」贔屭笑著說,椒圖感慨這裡總算有個正常人了。

「就是看不慣他那張嘴臉,更何況他是父王最寵愛的……」饕餮說到一半殿內又開始奏樂,外頭還開始放煙花,眾人被引導在酒席前坐下,熟知殿宴節奏的他們知道餘興節目要開始。

「咚咚……鏘!」

椒圖捏緊酒杯,手上的酒水灑在袖口上渾然不覺,他的眼睛直直盯著現正出場的人看,那是一個橘紅色的人影。
是麒麟……!

「終於能夠親眼看到百年難得一見的殿宴舞啊。」贔屭說道,他幾乎每年都錯過,實在有點可惜。
「去年是白色,果然慶典還是紅色好。」螭吻讚嘆著。原本吵雜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屏住氣息觀看那個人演出。

包括龍王殿下。


麒麟換了一襲橘紅色的舞衣,剪裁略短的袖子恰好露出包覆皮革手套的手腕,但下擺卻又極長。只要他一揮手,袖子的下擺就跟著飄逸舞動。麒麟身上的紗是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的,以紅色為基底,最外頭披著一層鵝黃的長緞,垂至足下。

他一旋身,長至小腿的金髮跟著飄盪。

麒麟輕柔地夾著扇子旋轉手腕,手腕靈活優雅,剛開始曲調是有些跳躍的但隨著曲子的進行轉變氣勢磅礡,琵琶的聲音勾勒出整個曲調的風貌。是很率性的舞蹈,剛強與陰柔中和,還夾雜幾個高難度的翻騰動作。

麒麟的眼神銳利而澄澈,目光僅直視著前方--

誰不被他的眼神震懾?
實在……

椒圖望著眼前景象,眼底像有星星在閃耀,他從來沒見過獨舞。贔屭喚了喚已經看出神的孩子。「椒圖……?」但椒圖的目光全然放在那人身上了,根本無暇去理會旁邊。

 

「……好……」
好漂亮。

麒麟真的很漂亮。椒圖讚嘆出聲。

形容男人漂亮真的很奇怪。

 

麒麟的面貌並不女氣,只是體格稍嫌瘦弱了點。與四海龍王相比擬,肩膀沒那麼寬闊,身高同樣遙遙不及;但是站著的姿勢非常堅毅,眼神也是,好像他用那副纖瘦的身軀頂著世界似的。他像脆弱而渺小的生命體,但心臟仍用力敲擊努力的活著。

但是那種美是靜穆、莊嚴的,女人那種矯情在麒麟身上沒有,椒圖的心隨著麒麟而舞動著。這種感覺難以言喻,他覺得內心澎湃,身體裡的某個部分被漲滿了。至今只有麒麟帶給他這種感受。
丟起扇子,數個飛躍旋身最後安然落地,扇子終究回到他的手中。

結束了,麒麟的表演獲得滿堂喝采。

龍王勾起唇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麒麟!」椒圖第一時間衝上前去,抱住了麒麟,麒麟愣在當場不知所措。但令眾人更驚訝的是,椒圖竟然可以直接碰觸他--

「實在太漂亮了……!你好厲害!」

「……」


「……謝謝你。」麒麟向椒圖露出微笑,那笑容之燦爛。

贔屭遠遠看著,手指著他們,說不出話來。螭吻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我了解、我了解……我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是很驚訝。」

驚訝的是,麒麟每當有人說他漂亮時都會大發雷霆,但現在竟然還露出微笑。同時麒麟也厭惡碰觸,但椒圖卻能恣意碰觸他,也難怪贔屭懷疑這究竟施了什麼法術?

麒麟跟著椒圖來到席位,女侍給了他一杯酒。贔屭起身面對麒麟向他敬酒,麒麟露出了開心又訝異的表情。


「贔屭大人……!」
「真是好久不見。」
看麒麟的表情,他和贔屭的關係是不錯的吧,再怎麼說比起其他位龍子要好。椒圖此時卻覺得有點酸楚,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

「想不到你和小椒圖感情那麼好……我好驚訝。」


「……」麒麟只是微笑,抿唇而不答。

「你越來越厲害了呢。想當年你還這麼小,現在已經長那麼高了!」贔屭比了個手勢,示意高度。
「多謝贔屭大人誇獎。」麒麟彎身作揖,唇邊泛著笑意。
「你不要這麼見外啊,這樣我會很不自在的。」麒麟在私底下會稱呼贔屭為「大哥」,但在正式場合就必須使用稱謂。贔屭離開綠瓦殿太久,對這些稱謂、禮節怎麼都不適應。但對麒麟而言,他的身分就是如此。
「您待會要和殿下會面吧,畢竟你們也好久沒見了。」
「對,我看父王還是老樣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那是我的職責所在。」

「贔屭大人過得可安好?」
「老樣子,馬馬虎虎……改天跟小椒圖到人間界來玩啊。」贔屭笑得靦腆,但那神情椒圖覺得他似乎在隱瞞些什麼。

「一定會的。」麒麟說。

 

殿宴結束後是酒會。椒圖獨自一人拿著酒杯走到外頭,他胡亂想著方才麒麟的殿宴舞,還有兄長們所說的話語,即使已經在這暫居一段時日了……椒圖對於身處在綠瓦殿沒有真實感。今日他也算是主角之一,因為殿宴同時慶祝他的回歸,但椒圖站在人多紛雜的大殿裡實在手足無措,他誰都不認識、什麼都聽不懂,也只能不斷點頭致意。而麒麟嘛,椒圖看見他一直待在龍王殿下的身邊,擋酒向貴賓們致意,應該是沒時間理會他了。

望著明亮圓月,椒圖突然想起綠豆椪,他走回天風閣去帶小動物出來,回天風閣時紅麥還給了他一杯涼水。


一直無法適應椒圖的小傢伙不安分的動來動去,椒圖要用點力氣才能抓住牠,但他又很怕弄傷了這小傢伙。


「你別亂動啊,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走到前殿外庭時,椒圖被月光給吸引住了。相較於殿內的吵雜,外頭簡直是兩個世界。皎潔的明月高掛在空中,散出清冷靜謐的味道,椒圖喜歡月光,雖然比起日光還是差了那麼一截。

懷裡的綠豆椪卻騷動不安,說那時遲那時快,小東西一蹬足從椒圖的手中跳了下去--「綠豆椪!」
紅貂速度飛快,椒圖開始猛起直追,起步太慢還不小心踉蹌跌倒。「不要跑……!」正巧從殿內踏出的饕餮和蚣蝮見到椒圖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捧腹大笑。「小椒圖,你在幹嘛呢?」

「綠、綠豆椪跑掉了……!」


「呦……」看著椒圖離去的身影,兩人相互勾起唇角。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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