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晨椒圖就被轟隆的鞭炮聲給喚醒,真的是好大陣仗,連綿不絕的炮竹聲與長管奏樂,椒圖幾乎是被驚嚇的猛烈坐起身子,在他清醒之際,門外響起敲門聲。女侍送來了新衣裳。緞面的深藍繡花,白色袖口折邊,扎實透氣乾爽的布料,椒圖將衣服套上時悄然感嘆,真的是……從來沒穿這麼好過。
當他下樓的時候,螭吻已經在大廳等候了,而紅麥正幫螭吻調整頸間的繫帶。扣除他平日穿的短外掛,然後再一件一件把飾品掛上去。

「宴會這種事情,從穿著開始就非常麻煩。」螭吻舉起手給椒圖看,他身上沒有平時率性的穿著,細緻的花紋和乾淨的服儀,顯得隆重許多。

「不要埋怨了,螭吻大人。」
「等待大殿的儀式結束,下午就可以換掉了。」紅麥用力拉扯螭吻的腰帶--綁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螭吻痛到一手扶住桌子發出哀號。「!」

「哎哎哎哎哎小力點啊……」

 

好……
好可怕……
這是這週椒圖望著兩人所衍生出的感想。

椒圖跟在螭吻身後,九龍子先在最前排的席次就坐,沒有按照順位,因為留在殿內的九龍子寥寥無幾,聽說尚留在宮內的八皇子--狻猊,不與正殿的人來往,因此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饕餮和蚣蝮坐在一起,而他們是占據了最前面的位置。不知螭吻是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今日竟然乖乖的留在殿宴上,雖然他靠著椅背枕著頭一副很無聊的樣子,椒圖還以為他會逃跑,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令椒圖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在他們入坐不久後,緊接著綠瓦殿的官員們也跟著就坐了。一批批冗長隊伍行進,在行進間護送的是掌管四海的龍王殿下,司儀洪亮的聲音喊道。


「四靈之首駕到--」
「四海與五帝合稱,四海龍王。弘揚正法,普度眾生,慈悲為懷,興雲佈雨,應時甘潤,風調雨順,萬物興隆,國泰民安--」

椒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隆重的場面,和儒家的佛式禮節不同,這是道式的,但不純正,由許多宗教禮節結合而成。

儘管平常綠瓦殿不太在乎儀式,但在重要日子似乎全殿上下都整理好裝束。龍王的黑髮綁起,穿著長下擺的緞藍色長袍,胸前和手臂上頭繡著金龍,非常奢華。龍王踏著穩健的步伐被引導入座。

椒圖想到,難得看見龍王殿下穿著那麼得體。不然龍王殿下平時也不太在乎穿著,為什麼這邊的人這麼隨性呢……

麒麟站在龍椅旁靜候龍王就坐,白底紅花的長袍,將原本散逸的頭髮紮成馬尾,上頭繫的是繡花紅絲。與平時的裝束相比,顯得特別莊嚴。
待諸位貴賓都就坐後,麒麟上前來,態度恭敬的交疊雙手。他從點香師手中接過香火,依序將佛桌前的中燈、陰陽燈點燃,將火柴放好。然後又作了一次揖。


「叩首。」


不知道要跪幾次。
眾人看著麒麟以非常誠敬的姿態彎身、跪姿,如此反覆,一直到最後一叩時,他的頭顱低到手腕的位置。金色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垂至膝前。
凜冽。

那是一種肅然起敬的凜冽,無法用言語訴說的……高潔。

當他仰起頭來直視前方時,那雙眼睛好像會刺穿人一樣。

 

「因為這裡是綠瓦殿,所以只要拜四海龍王就好了,接下來就不用再磕頭了。怎麼樣,相當漂亮吧?不過是因為麒麟的姿勢很好看所以才會覺得漂亮……」

螭吻興味昂然的望著那個人,其實他相當喜歡看獻香儀式,雖然禮節繁複又冗長。不過他只看麒麟主導的。

就算螭吻沒講明,但椒圖已經知道麒麟在綠瓦殿的位置是什麼了。獻香師,而且身兼主祭--正確的禮節應該是由九龍子主導,但九龍子的意願不高,而殿內官職和祭司人數眾多,最後身分特殊的麒麟被選擇當作代表。

不過……不知道那樣被麒麟看著的父王在想什麼……
那眼神明明就這麼的銳利啊……

椒圖盯著眼前景象,不知為何心情有點複雜。

 

「據說要達到四個要點,禮儀儀式就能生生不息,那四個是……」螭吻用拇指抵著下唇,偏頭,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尊……尊……」
「是『尊、行、柔、合』螭吻大人。」在他們身後的官席,一個男聲出來補充了,「只要能奉行這點就能達到『化』的境界。」
化的境界……

「真是抽象啊……」椒圖感嘆。


「是的,椒圖大人。」椒圖回頭望了那個男人,恭敬謙卑的笑容,接觸目光時向自己鞠躬,以官員的年紀來說還算年輕。「您是……?」

「我是柯傅文,是麒麟大人的副官。」男人行了作揖禮說道。

「原來麒麟也有副官啊。」椒圖有些驚訝。

「是的,因為麒麟大人殿務繁忙,所以龍王殿下才指派我當他的助手。」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一臉老實,忠心耿耿的樣子。大概能和麒麟配合得很好。

「原來如此……」
殿宴儀式持續進行著,一直到了司儀下最後一道儀式命令時才算初步告結。

「--奉酒!」


站在龍子身旁的女侍,紛紛替他們桌前的空杯斟了酒。

 

「恭賀四海龍王一千五百二十三聖誕千秋!」


敲鑼打鼓配合奏樂,澎湃的氣勢。眾人將酒水一飲而盡之後,在他們面前乾淨的席桌瞬時擺滿了下酒的小菜,女侍紛紛出場遞上乾淨的筷子和碗瓢,每桌旁邊還有著捧著酒的旁侍。接下來就是迎賓時刻。


「龍母駕到--」
「天上聖母普濟天妃,媽祖娘娘。」

長相靈秀的女子,穿著龍袍鳳冠,據說鳳冠上佩戴的墜子數量是依照皇帝冊封的爵位所不同,五條封為妃、七條封為天妃、九條被敬封為天后,而佩戴十一條的媽祖,則是最高榮稱「天上聖母」。天上聖母在眾人擁戴下前進,當女子抬起頭來時,椒圖才發現她擁有一雙活靈活現的大眼,樣貌好似少女又好像不是,完全看不出年紀。她拱手作揖,語氣慎重。

「別來無恙,默娘拜見龍王大人。」天上聖母的本名叫做林默娘,是很有名的民間傳說,世人不敢直呼天妃、天后的名號,因此都稱媽祖。

「為什麼要叫做龍母?」椒圖好奇,據他所知九龍子應該沒有母親。

「因為她是海神。但並不是真的九龍子之母。」螭吻解釋。


龍王枕著下顎盯著謙卑而恭敬的女子。
表情看起來似乎有這麼點的……不屑。

「妳還是……這麼不討人喜歡。」


男人嘆了口氣。
眾臣在內心中驚呼……龍王大人,有些事情可以說,有些事情不可以啊!對方可是「天上聖母」,而且這是大大不敬!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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