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刊頭1 

「呀啊啊啊!」


尖叫聲從臥房那裡傳出,我趕忙起身,打翻了我的杯子。「喀啦……!」杯內的薑茶全灑了出來。該不會,我的揣測成真了吧……千萬不要啊!我只是隨便想想而已!

「怎麼了……蓓蓓?」我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到臥房,推開房門--
蓓蓓就坐在床沿,一臉驚慌失措。嗯……這狀況是?

「蓓蓓、妳沒事吧……哎呦!」

我趕到床邊,還被自己的書堆給絆了一跤。

「爸爸……他……」蓓蓓的聲音有點顫抖,但仍很鎮靜。
這時候我才發現被窩裡的人不見了。「那個孩子呢?」


「這裡。」蓓蓓用食指指著被窩。


「蛤?」


棉被微微隆起一個弧度,但以人的體形怎麼來說都太小了,我掀開棉被第一眼望見了軟綿綿又毛茸茸的東西。

我目瞪口呆。


「嗯……這該不會……」
我臉上三條黑線掛了下來,蓓蓓冷靜的望著我。「爸爸,就是你想像的那樣。」一臉「你面對現實吧」的表情。

「耶--不會吧!」
……Oh My God!那個孩子變成了一隻狗!

 

 

二.毛茸茸的

 

聖誕節的早晨。
嗚……睡眠不足……

昨天真的很疲憊啊……我的腦袋混混沌沌的,從臂膀到後背都夾帶著酸麻,好像宿醉一樣,我的頭好痛。
我昨天到底做了什麼啊?

冬日的暖陽從毛玻璃間透射進來,暖烘烘的,睜開雙眼是一片亮白色。單層的窗簾遮不住閃耀的日光,我下意識伸手去遮,但陽光卻從其他地方流洩出來。
啊啊,糟糕……看陽光的照射度就知道我睡晚了,說不定已經超過十點。
可是今天是禮拜天哪,診所沒開……那再睡一下也無仿吧?
但是說不定蓓蓓早就起來了……如果她餓了怎麼辦哪……

懷抱著偷懶的心情賴床,抱緊棉被翻身--這一翻手掌拍到的不是帶著韌度的床墊,而是軟綿綿的東西。

 

「……什麼!」奇異的手感,讓我「嘩」的一下子跳起來,睡在我旁邊的是「一一坨毛」,像被丟棄的貂毛皮那樣捲成一團。

「什、什麼東西?」


像聽見我的驚呼聲,三角形的耳朵抖了兩下。
那是蜷縮在枕頭邊的小狗。


對了……昨天從天而降了長了耳朵和尾巴的小孩,那個孩子突然變成狗了,後來還睡在我的旁邊(因為我不讓牠跟蓓蓓睡)。

淺咖夾雜了灰棕色的毛,原本以為牠通體褐色的,但在半身和頸子的部分毛髮卻是暗灰色,色澤混的很漂亮。手感有點粗糙卻令人感覺柔軟,小小尖尖的耳朵,和掃帚似的的尾巴。
看起來還是幼犬呢,長的有點像土狗,但又像狼犬。

不知是什麼品種。連蓓蓓都抱得動的程度,抱在懷中如同成兔般的大小。
昨晚發生的事……

「果然是外星人呢……」我目瞪口呆抓起睡著的小狗,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的檢視著牠,怎麼看都是狗啊、絕對是狗--從長著耳朵的小孩變成了狗……這已經顛覆我的所學常識了……

「爸爸你在碎碎念什麼啊?」


「牠很可愛不是嗎?我一直想要養狗狗!」蓓蓓從我手中接過狗狗,將小狗像布娃娃一樣摟的緊緊的,小動物在她的懷中發出嗚噎聲,無意識抬頭往蓓蓓的下巴頂。真懂的討好人啊,小狗!「爸爸,養嘛、養嘛!」

「呃……我們家不可以養牠。」

「為什麼啊?」


「因為根本不能確定牠是不是狗啊。」

「咦?」


如果牠是外星人怎麼辦啊……這絕對是我的真心話。


「而且爸爸大部分時間不在家,根本沒有辦法照顧狗。」
「哎~~~」

蓓蓓唉的好大聲,我還是第一次看她那樣。
小小的頭垂了下來,一臉失望的樣子。

但是這孩子又不能確定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狗……好像也不能貿然送人,該怎麼辦呢……
乾脆找個時間去山上丟掉好了,就讓牠去自身自滅吧,反正也是不知從哪裡來的……邪惡的想法盤據了我的腦海。

蓓蓓見我思索著,她用那雙玻璃般澄澈的眼睛望著我。


「爸爸,你在想什麼?」

我的邪惡思想頓時無所遁形,微微臉紅了起來。
我為自己竟然有那種想法而感到羞恥,我實在無言以對。「……」

「爸爸不會拋棄你的,因為他是很善良的人。」蓓蓓低下頭,對著小狗哄,好像牠聽得懂似的。

我是善良的人嗎?
我怎麼從來不這樣覺得。

「蓓蓓,把小狗留下來,去睡吧。」我嘆了口氣,對蓓蓓這樣宣告。
蓓蓓對小狗的額頭親了一下,然後跳下床,離開我的房門。「晚安。」

「晚安,蓓蓓。」


巡視了一下家裡,把燈都關掉,夜晚實在太過安靜了。
蓓蓓很快就睡著了,對小女孩而言,今天的上床時間實在太晚了
把買來的糖果放在聖誕襪裡,望著蓓蓓的睡臉,安詳的像天使。

回到房間,看著被遺留在床上的小動物,沒有人體溫的包覆,牠似乎開始覺得有些冷,瑟縮著身體顫抖。

「抱歉。」我說。
我把牠撈起來放在腿上,用穿了毛衣的手臂圍著牠,撫著牠軟蓬蓬的毛髮。其實我大可把牠丟在門外的。

記得小時候貓貓狗狗根本不能上床……喔,不。是不能踏進家門一步。
對有潔癖的母親來說,這是規定。
寵物的地位是低下的,而分出階級的便是人類。不管是貓是狗,不鍊著,放置在外頭的籠子永遠是敞開的,牠們想進去就進去,不想就去外邊晃蕩,抓抓昆蟲、追追貓,等待餵食的時間再回來。
這還算幸福的,不幸的孩子,被關在籠子裡,直到死仍永不見天日。我對於一天出來活動只有放尿的寵物感到不解,覺得被那種家庭養到真是太悲慘了。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即使長大成人了,我還是不太明白。

對很多台灣家庭而言,好像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如果必須照顧牠,我必須下很大的決心。

如果要照顧牠,我就有守護牠直到牠生命終點的那一刻。

就像守護蓓蓓一樣。


「明天,你會告訴我,你是從哪裡來的嗎……」


我抱著牠躺下……也管不了髒不髒的,因為太過疲憊而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就像這樣,懷抱著不安的心情來到了今天早晨。

 

「蓓蓓,抱歉我睡晚了……」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臉睡眼惺忪。蓓蓓已經把土司放進烤箱,空氣中瀰漫著麵包微焦的香氣。蓓蓓坐在餐桌前等我,因為我不准她獨自一人用瓦斯爐,所以燒熱開水這件事還是我來做。

「爸爸,你好慢!」
「對不起啦……」
「我要喝熱牛奶。」
「好、好。」

我趕緊穿上圍裙,走倒爐火前,替蓓蓓溫熱牛奶,而我沖黑咖啡醒腦。

蓓蓓把糖果倒出來放在桌子上,一臉雀躍的檢視著。
薄荷巧克力和草莓巧克力口味的拐杖糖、夾了太妃奶油的巧克力,還有各種顏色的小熊軟糖。其實我有想過,蓓蓓一口氣全部吃掉的話牙齒會不會蛀光?但後來發現蓓蓓很省著吃,她通常會吃到過年,蓓蓓喜歡甜食但不太喜歡硬硬的糖果。

「狗狗呢?」

「還在睡。」
「喔……」
「怎麼了嗎?蓓蓓?」
「沒事。」蓓蓓笑著瞇起了雙眼,彎彎的眼像下弦月。真是不懂小女孩的心情啊,我這麼想著。
然後聽見了小女孩的細碎聶語。

 

「爸爸最後還是沒有把牠趕下床嘛。」蓓蓓一臉「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呃嗚。」
完全無可否認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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