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花芯蕊位於彼方,
風中殘燭無法殲滅。
是誰在心中燃起火焰?
是誰在手中點起火光?
──是誰讓胸口灼燒?

 

孤城的夜晚。

被暗夜籠罩的孤城人聲沸揚,像廟會那般,朱紅色燈籠高掛兩道,從一端的牌坊直直連接至另端,長長的懸吊在半空中,從遠方望去那些燈籠被縮減成拇指般大小。紅燈籠下方的通道是一連串的攤販,像蛇陣一樣綿延蜿蜒,販賣種類從金銀紙、香燭、五牲、菜飯、酒至乾貨、小吃……應有盡有。市井喧囂嘈雜,此起彼落響起叫賣聲,行人幾乎無法動彈的擁塞,好不熱鬧。

燈籠串的彼端就是宗廟。

 

但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壇」,像是顯赫著什麼佇立在整個孤城的中央,氣勢磅礡除了擁有三殿分拜殿,神祇壇(因為侍奉龍子又稱龍神壇)中有祭司,裡頭供奉的是龍王第九子──椒圖。雖然是晚上但祭拜的人們絡繹不絕,從遠處還能望見散佈在階梯上零星的人們,手中持著香火和油燈。
當神祇降臨到人間,是另一種姿態。


不能說降臨,對天人來說他們只是「行走」到另外ㄧ個世界,或是到別的地方旅行這種程度罷了。


幻化成人麒麟更改了眼珠顏色,畢竟那種偏金的色彩在人世間怎麼說都太張狂。原本翠金色的眼瞳加深變成了翡翠綠,長至腰下的頭髮染黑,雖然這樣還是很醒目,但比起之前好多了,不是每個天人都需要幻化,像龍王和螭吻就不用。
這對擁有異國色彩髮絲的麒麟是一種困擾。

麒麟站在某處屋頂靜默觀望著,反正夜晚的過度繁華所以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麒麟觀察這個城鎮,與他印象中的有所出入。

據說孤城以前不是這樣的。
孤城是赫赫有名孤寂的城市,終年落雨被埋葬在溼冷之中。

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繁華?

記得龍王說過,這個地方終年被雨水淹沒,籠罩在霉氣中有點抑鬱。因為地勢低窪,容易積水所在地又偏遠,與其他城鎮有所隔閡,通往下一個城鎮需要步行上整整三天,可以說是與世隔絕。


「……」

一抹黑影從麒麟的身邊竄出,無聲無息從一團影火幻化成接近實體的樣子,有麒麟半腰這麼高,巨大的獸類形體。麒麟望了那團黑影一眼,那抹黑影逐漸幻化成的黑色老虎。

「麒麟大人。」
「……在下虎形。」
暗黑色的老虎露出隱藏在烏黑毛髮裡的金曈,低沈嗓音在麒麟耳際迴盪,黑虎呈現莊嚴靜肅姿態。可是麒麟卻皺起了眉頭。「螭吻叫你來的嗎?」

「是。」


「……真是多管閒事。」


麒麟在內心想「竟然還是跟來了啊…」隔了兩天就動身出發,出去外面執行任務是常有的事,但動輒一個半月就很少見了,因為大部分的時間龍王希望他不要出去。但是在某些部分則是無情的,在麒麟侍奉他結束早朝,即將踏出龍王殿外的三川門的時候,沒有人來接應,代替前來的是自己的副官──柯傅文。對自身任務鮮少多嘴的他也忍不住這麼嘟嚷了一句:「麒麟大人,請您務必小心、保重自己哪……」
看來這次真的事態嚴重。


虎形是螭吻的侍神,而被稱作「虎形」如其名就是老虎模樣,名字是螭吻自己取的,因為他覺得這個名字很帥氣。龍王家侍神都是萬物精靈形貌,而九龍子配給是較高等的哺乳動物,性格浮動的螭吻由個性較穩重的「虎形」鎮壓。

普通人是看不見侍神的,侍神顧名思義是「侍奉主人的神祇」,除非牠們有意現身不然平常都幻化在虛無中。

除非必要,主人不可能將侍神交付別人。虎形麒麟倒是很熟悉,因為螭吻那傢伙從他小時候就常把虎形丟給他,自己離家出走。好吧,以另種的層面來說,那也是信任的一種。


「總之,先設法進到宗廟裡面吧。」麒麟下了判斷。

「嗚吼……」
黑色老虎和著風聲發出低鳴,空氣在震動,虎獸的鳴叫聲像某種音波,麒麟不由自主的感到耳朵疼痛,但是虎形是不會隨便亂吼叫的,這通常是危險的預兆。

「怎麼了?」

「有東西。」虎形簡短的說。


「可是我沒感覺到人的氣味……」但侍神感覺跟人的感覺是不ㄧ樣的,牠們習於戰鬥,如他所想順著虎形狂吼的方向望去--只有非常遙遠的彼端,沒有盡頭,什麼都看不見。麒麟是很相信虎形的直覺。

「請小心一點,麒麟大人。」


這當虎形這麼說時,突兀的有個光芒從眼前一閃而逝,劃破了黑暗,順著氣流穿梭而來的,是金色的冥紙。

「!」金紙上繪畫著符咒還有一些燒給往生人的用品圖樣,嶄新的紙張上還附著著煙香味,麒麟抓住了那張紙,正當狐疑的時候後頭有更多的紙朝他直射過來,數百張之有,力道非常猛烈,發出急促「啪啦啪啦」的聲響,那些紙打在麒麟身上,因為速度太快麒麟只能用手肘去擋。

「麒麟大人!」


平常的話或許只是柔軟的紙,一但重力加速度後就變成銳利的刃了。
那些金紙像有生命力一樣,這些紙是靠著別人意念在控制的,麒麟閃過這樣的想法,要不然不會所有紙張都朝他的方位攻擊。麒麟目光中閃過和他瞳孔相同的顏色,但在那一瞬間後他只聽到虎形的吼叫聲。

「……!」

磚瓦碎裂的聲音,被擊毀的瓦片像雨水般打落地面,麒麟因為重心不穩而從屋頂上摔了下來,虎形快步去接住了他,成為後頭的墊背。麒麟反射性的護住頭部,緊接著聽見崩塌的聲響,屋簷因為陳舊不堪負荷,從邊緣開始崩毀了。
沙塵瀰漫,還有碎石子敲在他身上的觸感,麒麟乾咳了幾聲。

「您沒事吧?」

「我沒事……」麒麟勉強的睜開眼睛,低喘口氣,摀住額際。
方才從眼前閃過的那張冥紙還在他的雙瞳中留有殘影,還好麒麟側身閃過,要不然結果不堪設想,閃過的那一剎那紙張劃過了他的面頰,麒麟伸手去碰,觸摸到溫熱的液體。

血……
如果沒有躲過,他大概已經瞎了吧。

臉上的傷口不深,所以也沒什麼必要管他,但麒麟覺得手指有些痲痹,才發現連他的手都是一條條的切傷,而那種痛楚是回神過後才發覺的。麒麟無力地舒展右手,在沒注意到的時候,他捏緊、竊取了一張紙──被揉在掌心中,染上鮮紅的冥紙寫了一排字。

「……」
什麼東西?


「是誰的心中有火?」

麒麟狐疑地唸出來,難不成這年頭流行啞謎嗎?他可沒看錯那紙張千真萬確寫了這幾個大字,無解的程度和龍王說的話有過之而無不及。

──到底是什麼意思?

麒麟猛一回頭想要回去看那些攻擊他的冥紙,但已經毫無氣息的消逝不見。
然後暗處響起的嘈雜聲,立即轉移麒麟的注意,那是腳步急促踩踏碎葉的聲響。一個破舊的陶壺從角落滾落至小徑中央,一個人影從屋簷底下竄出,看不清楚但速度很快,迅雷不及掩耳的,麒麟直覺他就是那個發射金紙的人。「……等等!」

黑虎以一種非常迅速的姿態衝刺出去,大型貓科動物縱身跳躍消失在遠方,麒麟爬起身跟著追了上去。
他們原本是在市集的最尾端,只要穿越過廊道,就可以進入到夜市裡面。

麒麟跑得很快,因為虎形和那個人影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在奔跑當中只有風聲和嘈雜聲不斷地刺激著耳膜,黑髮青年專注著前方,以為快抓到的那個人影一下子又隱沒在茫茫人海當中。
那個身影像是孩子般的嬌小,不是很高,很容易躲藏,很輕易的就鑽進人群裡面。

當麒麟定下心來才發現他已經被埋入市集的中心裡了。

 

「糟糕……」

人的氣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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