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腐收納地

三.多一個

星期一的早晨，按掉七點半的鬧鐘，我順著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大大伸個懶腰。

啊，又是多美好的一天哪。

我拉開窗簾讓四面充滿陽光，一邊這麼想著。

但當我走進客廳，看到隱藏在厚被下毛茸茸的尾巴，好像被人直接潑了桶涼水，一瞬間醒了。

對了，我都忘了我家多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孩子。

聖誕夜的晚上那孩子衝破了我家屋頂，從上面摔了下來，把我嚇得半死。還讓我昨天打了數通電話，還找不到人幫我修屋頂(因為是假日)，所以我想今天下班買材料，自己修好了……

朗月睜著大眼睛，縮在沙發的後面窺視著我，看來他早就起床了。但捆著被子怯生生的模樣有點好笑，好像某種小動物……喔不，他本來就是。

朗月自稱是狼人，可以自由變身回狼的樣子，但變成人形的時候，卻無法隱藏毛茸茸的耳朵。

「朗月，早安啊。」

「……」

「肚子餓了嗎？」

「……」

不論我多麼循循善誘，牠仍然瞪著我。

朗月是防備心很重的小動物。

「爸爸，幾點了？」蓓蓓揉著眼睛從房門裡走出來，這才提醒我時間不早了。

「糟糕……！」

「已經快八點了……蓓蓓快去刷牙換衣服！……啊，帶朗月去刷牙！」

「嗯！」

「朗月，跟我來！」蓓蓓揪住了朗月的被單。

「嘎……！」

朗月發出不名的慘叫聲，從昨夜的經驗看來，牠好像沒用過牙刷……牠說牠們一直是使用混和燒製的牙粉刷牙。真的假的？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古代人才這麼做的嗎？

一早從準備蓓蓓和我的早餐開始，我穿上圍裙，開始泡咖啡、熱牛奶，拿出冰箱裡的冷凍蛋餅皮和起司片、火腿、打蛋，終究西式早餐比較快。有空閒的時候我也熬稀飯，想吃燒餅油條的時候就出去買。

等待蓓蓓和朗月回到位子上，把餐桌布置好。

蓓蓓換上學校制服，白灰相間的連身裙。

朗月依舊穿著昨天那件長毛衣，唔……今天去買幾件男孩子的衣服好了。

怕蛋餅不合胃口，但朗月好像什麼都吃，這讓我安心了點。牠會先拿起來嗅一嗅、聞一聞，然後再咬咬看……咬咬看之後就會吞下肚了，牠好像對食物的味道沒什麼特別意見，而且朗月會用叉子和湯匙。

趁孩子們都在吃飯的時候我趕緊回房換衣服，整理手提包。腦內不斷Repeat：八點二十要送蓓蓓到校，九點診所要開門……早上總是兵荒馬亂……

一直到收拾好東西，蓓蓓也背好書包換好鞋子，即將踏出家門摸到門把，我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啊……！

「朗月怎麼辦？」蓓蓓心口直快切入要點，正中我的心窩。

天哪，我怎麼那麼糊塗啊……！

我完全忘記朗月只是一個小孩子，而且還是個會變身的小孩子－－再怎麼樣都不能把小孩子單獨丟在家裡。

「朗月……」

快遲到了……我看看朗月，再看看蓓蓓，把按在門把的手給收回來。

我轉身把手按在朗月的肩膀上，朗月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朗月，走。我們去換衣服。」

我不能單獨留朗月在家。

如果他今天像寵物一樣乖乖的、不會開門就算了……但他不是。而且我沒有軟禁小孩子的興趣。

「爸爸……你要把牠帶出門嗎？」蓓蓓好像很震驚。

「對，我要帶牠去診所。」

「……」

「……放開我！」

朗月大吼著。被我半拖著回房間，牠好像很討厭我，手一直推阻我的手臂想逃跑。

雖然我大概知道是什麼原因。

「朗月，乖乖的不要動。」灰綠眸子瞪著我，四肢像洋娃娃一樣的被我折來折去(沒辦法，要換衣服啊)。

咻咻唰。

拉扯衣物的聲音。

「這件不行……太女生了……這件不好……」

「哎……沒有男孩子氣一點的衣服嗎？」

「到底要弄到什麼時候？」朗月看起來很不滿。

「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我找出蓓蓓的舊衣服，有點小，但套在朗月的身上剛剛好。

孩子真的很嬌小，四肢細瘦，雖然以小孩子而言還頗結實的，摸到的不是軟軟的肉，而是帶著韌度的肌肉……不過小孩子還是胖一點比較可愛，這孩子怎麼這麼瘦啊……？

「這個是釦子喔。從這裡穿出來，就會卡住，這樣就不會鬆開了。」我幫他把釦子一個個仔細釦上，順便解說一下人類衣服的構造。

這件紅格子杉是我去年和蓓蓓去台中玩時買給她的，但才短短一年時光就已經穿不下了。

……孩子，總是長的比想像中的快。

「王瑀？」

疑惑的嗓音從朗月口中發出，大概是我停下了動作，而且不小心發起愣來了。「啊、對不起……我又發呆了……」

不過……

我好驚訝……驚訝到嘴巴都合不攏了。

「朗月……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耶。但是要按輩份比較好吧……你可以叫我王叔叔或王哥哥。」

「誰要叫啊！笨蛋！」

「……」

這小孩真沒有禮貌。

「哇！」因為不明物體壓在頭上朗月瞇起眼睛，頭上多了一個東西。「這是什麼？」

「帽子啊，這樣就可以遮住耳朵了。」

我找了一頂畫家帽替牠戴上，鼓鼓的帽身讓頭上的三角形不會那麼明顯，也比鴨舌帽透氣。

「你以為這樣就不會曝光嗎？」

「只要你不拿下來的話。」

「……你這人……」

朗月惱怒的罵出聲，但不知什麼原因，到了一半就停住了。

朗月別過頭，面頰有點紅紅的。「哼，算了。就這樣吧。」

「不生氣啦？」我真的很好奇耶。

「……我說就這樣！」

「爸爸，快遲到了，快點－－」

噗噗噗……

在週一的早晨我發動了好久沒騎的小綿羊，我一邊祈禱牠不要拋錨在路上，因為前面載了朗月後面載了蓓蓓，而且已經快遲到啦……！

蓓蓓的學校離家裡二十分距離、離診所十五分鐘路程，校齡四十年，正面掛上了「霧白國小」的鈦金字，全校約五百人，是霧白里唯二之一的國小。我載她到目的地，正好導護老師正要收隊，站在校前方的高瘦男子像我們揮了揮旗子。

我這時才想起本周值班的是蓓蓓的級任老師－－向祐寧。

「千鈞一髮。七點三十八分零五秒。」向祐寧舉起手錶，展示時間，差兩分鐘就要關門了，但他仍顯現一副從容自在的樣子。

我催促著蓓蓓下車，因為慌亂我整個狼狽不堪。

「向老師早！」蓓蓓的聲音朝氣十足。

「早安，月蓓。快進去喔，已經遲到了。」

「好。」

「早安，王醫師。今天騎摩托車啊？」

「對不起啊，因為早上太忙了，所以就遲到了……」

「這也難免啊。還好今天是我值班，就放你們一馬囉。」向祐寧笑著說，我跟他認識很久了，我們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沒想到他竟然會當老師。據說他的笑容可是霧白里女性的活力來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笑的時候真的好像有股光芒啊，有夠刺眼……診所的女病患常講，像他這種黃金單身漢來教國小實在太可惜了……

「哎，今天多了一位可愛的小朋友。所以才騎摩托車的吧。」向祐寧彎下腰來，注視著朗月，我感覺站在前面的朗月下意識的往後縮。因為認識太久，我完全知道，向祐寧語氣中的涵義……『這小孩是誰啊？』

「啊、牠、牠是我親戚的小孩……」

「真稀奇，我怎麼沒見過呢。」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朗月正瞪著對方。

「嗯……他很害羞……」

我結結巴巴的想解釋，心臟噗通噗通都要跳出來了，深怕向祐寧看出什麼端倪。天哪，別再問了－－我該如何是好？

「看的出來，但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向祐寧笑著說，一臉不介意。

「我、我該走了，上班要遲到了……向老師……再見！」

我帶著朗月逃離現場。

「嚇死我了，我以為會拆穿呢。」我邊騎車一面說著。但是，朗月戴著安全帽應該是看不出耳朵的吧？

「那個人是誰？」

「他是蓓蓓的老師。」

「那個人……」朗月看著前方景色，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嗯？」

「……感覺很危險。」

「危險？我認識他很久了，他不是壞人啊。」我聽不明白。

「才不是那種意思。」朗月說，不再應話。

待續......

朗月孩子超級傲嬌的啊!